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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太子赘婿 溺子戏 956 字 2个月前

江酌把她的手指抵在眉心, 微微低首,姿势仿若虔诚的祷告,明明选择权在他, 明明她才是需要他的人, 可他却问得小心翼翼。

四下皆暗,来路不明, 元春手里提着的灯笼,成了这夜色之中唯一的亮色,照亮了两个雨夜重逢的人,她任由自己的手指被江酌攥住,抓紧, 吃痛也无碍, 只求指尖的温润能稍微化去他眉心一点的冰凉。

声音温柔明快,她说:“好啊, 我们回家。”

元春反握住他的手, 把他扯进伞里, 雨势稍歇。

江酌被人牵着,手里是元春托付的灯笼, 两人的光影在雨雾里亮成一簇一簇,像火萤,踽踽而行,他长得比元春高一些,却没有接过她手中的伞,两人走得很近,相握的手分开,只有衣角纠缠在一起,灯笼拉长身影,却分不开他们的足迹。

大雨如柱,依旧沥沥淅淅,豆大的雨点砸上伞面,清脆啪嗒,却再没有半点落到江酌身上——他需要一个给他撑伞的人,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

“咿呀——”

柴扉被推开,扑面而来的,除了深夜隆冬的寂静,还有熟悉的安然。

夜是旧时夜,人是旧识人,江酌站在院门前,有一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属于这里。

元春没有催他,等他自己提步往前,看他回到小柴房把湿衣裳换下来,又带着人去竈屋——江酌浑身都湿透了,不知是淋了多久的雨,脚下泥泞,亦不知是走了多远的路,元春从没见过这麽狼狈的江酌,便是那时在山道上的遍体鳞伤,好像也没有把他伤成这样,这样失魂落魄,这样六神无主,整个人失了魂灵。

淋了雨自然是要洗澡、喝姜汤去寒的,只两人刚走到竈屋门口,便有一点豆灯,照亮了一小方天地,竈台边上,两碗掺了红糖的姜汤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竈下搭着柴,水咕噜噜的沸腾着。

元春愣了下,反应过来,是爹做的。

她搬来小板凳让江酌坐下,叫他喝口热汤去寒,自己则去打了盆热水——江酌捧着碗,碗壁很烫,烫得他手心发红,也是这点红,叫他稍微恢複了一点暖意。

热气升腾,一缕辛甜的香气飘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入口,暖了胃,整个人精神了些,元春在帮他擦手。

江酌的指尖发青,沾了泥和血,握在白色的瓷碗上,看起来刺眼又突兀,元春没问他为什麽,浸湿手帕,微微拧干,仔细地帮他擦拭干净,从指尖到指缝,从指骨到手心,很小心,也很细致。

江酌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面上的神色很淡,仿佛元春正在擦拭的不是他的手,青痕褪去,斑驳伤影,油灯下,被擦拭干净的肌肤看起来有些晃眼,直到元春擦到最后一点青痕,他的心口突然刺痛,下意识五指收紧。那点青色被收了起来,他的手攥得很紧,像是攥住了稀世珍宝,又像是攥住了水,好像稍一松开,便会稀疏从他的指缝溜去。

元春没说话,心却兀然跟着揪了一下,她看着自己的手和帕子被江酌攥在手心。

然后听到他说:“……我爹没了。”

雨声好像远了,夜色悄静,只有近处的一点柴火,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江酌看着自己的手背:“这些年,我以为的父亲不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不是我以为的母亲,可等我好不容易知道这些时,他们就全部已经离我而去。”他翻过手来,看着上面残存的泥渍,透过这点青灰,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茍言笑,冷若冰霜的人:“知道他不是我的生父之后,我想明白了这些年他对我的厌恶,想明白了他为什麽会两次把我埋进雪里,想明白了他为什麽不让我念书,想明白了他为什麽会送我离开故乡,却唯独没想过,我会给他收尸。”

江家百年簪缨,书香门第,江霁少年英才,名冠京城,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埋骨无名的下场。

“行刑的时候,他沖我摆手,叫我走,那一瞬,他怕也是恨极了我吧,他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因为我……我该走的,或许从来就不该来,如果没有我,江家不会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如果没有我,他和我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山遥上的那一刀把我杀死,如果你没有……”

“我还是会救你。”元春扯住了江酌的衣角,“不管多少次。”

江酌自嘲地笑起来:“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吗?”

“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都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