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没人知道。
但其实,身后的夕阳早已经把她出卖了个通透。
咏柳巷
连着三日, 元家父女俩都赶牛车到郡上做豆腐生意,元家不是好说嘴的性子,村里也是遇着元家的牛车一块儿进了城门, 才晓得他们竟往定安郡去了。
“莲娘出事后,元家的有两三年没去过定安郡了吧,今儿个是怎麽回事?不怕出事了?”
“哪能日日都出事?村里这些年往来郡城的不少吧, 不都好好回来了?黎家那小子还每月回来一趟, 也是顺顺当当, 毛没少一根, 说来说去,这些年出过的人命,也就莲娘一个……”
村里有些见多识广的, 同他们说:“定安郡往北去, 过了常山关,便是京城了, 雄关要塞,定安郡也是其一,不然你们以为定安为何取了这麽个名字?定安守住了,京城便不会乱,大圣人就不会有事, 所以自来定安郡的治安森严, 你们没发现咱村这条山道是最太平的?”
衆人叫他这麽一提点,恍然确实——前些日还有大侠替天行道呢。
“既然如此, 莲娘为何会出事?”
那人长长叹了声:“世事无常终有定, 人生有定却无常, 只能说莲娘运气不好,碰上了。”
话音一落, 衆人皆是唏嘘,一方面是叹莲娘运气不好,另一方面则是想起元家那腌臜事了,偷偷呸了声,心下怜爱,“也过去两三年了,总不能一直窝在村里,青石镇和定安郡到底比不了,路还远,定安郡繁华的,连烟花我都瞧过好几次了。”
“去了也好,去了也好,看他们那阵仗,好似去郡里卖豆腐?”
“应该挣了不少钱吧,不然怎舍得日日天不亮的起来?如今这天嚯嚯的冷,不干农活都缩在家里懒得出门。”
“定是挣着了!改日去问问。”
说是改日,其实就是翌日,挣钱的事哪里等得?宜早不宜迟。
元春做三休一,给自己放放假,主要是光挣钱没用,还要哄得小郎君愿意留下来才行,所以这日就被他们碰着了。
碰着了,元春也不藏私,问什麽答什麽,没不耐烦,说得也细,全是真真的,毕竟这种事,自己不说,到时村里人问到黎家去,青群哥一样会说,要是元春扯了谎,两头一对,那就难堪了,都是一个村子的,犯不着。
况且元春也是希望乡亲们多去郡里做生意——这是想到饑荒那几年了,如果那时候,乡亲们能多一点谋生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到卖地买粮、卖儿卖女的地步。再者,定安郡虽近,对他们来说也是人生地不熟,熟人多些,也能相互有个照应,元春以前听借宿的伯伯说过,商帮就是这麽来的。元春没想那麽大,看的是眼前——来去郡城的路上有人搭伙就好。
元春趴在江酌的小窗子上,看他练字:“吵到小郎君了吗?”
“没有。”
“那是小郎君定力好,婶婶们吵哄哄的,嗓门也大,邻家的鸡都被吵走了。”夸夸小郎君。
江酌不应声,元春也不在意,自顾自说话,一会儿问他练了这麽久的字,这五两银子的笔到底好不好用,江酌说尚可,元春又问了墨,江酌应了声“嗯”。
问了笔说墨,说了墨又要说纸,笔墨纸砚,一样不落问完,又眼睛笑盈盈的找了新话题:“定安郡好玩的东西真多,每日去,每日都有新鲜东西看,除了杂耍,还有马戏,乡亲们瞧见我和爹到郡里去,都来打听做买卖的事,要是乡亲们都去做生意也好,在郡城里能有个照应,不过大家都来找我说话,语气亲昵,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
说到这儿,江酌擡头看了她一眼,元春笑起来,并不难过:“之前何大娘还管着家里小辈不让同我说话,男女都是,她那小孙子才三岁,气死我了,但我还是告诉她了,何叔也想挣钱,但又不知能做什麽,旁敲侧击问我豆腐生意好不好,用什麽料,就是想学去,学就学吧,我才不怵,到时候各凭本事,定安郡这般大……”
元春劈里啪啦说了一炷香的功夫,见江酌不搭理自己,拖着声音问:“小郎君,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吗?”
江酌敛眸,没看她就说:“听到了。”
这话熟悉得很,上回在山道上江酌也是这般说的,但都是嘴上知道,根本不往心里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元春就问他:“听到什麽了?”
江酌不吭声。
元春扁扁嘴巴,抓住了他的把柄:“你看,我就说你没认真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