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把香椿惊着了:“你家就两人,前几日才抱了两只,如今怎麽又要?发财了?”吃鸡比他家七口人还勤快。
前几日已经是农忙那会儿了,元春头一回觉得把鸡养在别人家不方便:“呃……”
香椿什麽不懂,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是捡了个野男人还是捡了个菩萨,竟要供起来养,我娘这麽偏心,也没见日日给舂子杀鸡吃。”
元春想起江酌薄成一片的身板,摆手:“他跟舂子不能比。”
“有什麽不能比,我看你就是被读书人迷昏了头。”香椿觉得她傻,“他是不是好人还没数呢,你就杀鸡杀鸭的伺候,真当他是大老爷,借着救命之恩,以后对你家知恩图报?前天同你说的那些,你到底试了没有?”
又绕回来了,元春有些心虚,快快的说:“试了试了,大好人,他还没舂子皮实呢,见天风大,能给他吹跑咯。”
“小心别是捡了个黄鼠狼回来。”香椿带元春去挑鸡,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我远远瞧着,王嫂好像在你家门口跌了一跤,她现在跟麻嫂串通一气,你小心些,当心她讹上你。”
这话一说,元春回家的步子都快了,就同她跟香椿说的那般,她家还有人呢。
江酌大病初愈,身上的伤还没好,眼瞧着就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病秧子”,而且……而且还是个长个格外好看标致的秧子,村里的婶子泼辣,一句话说不过就要上手撕头发,刮脸。
元春越想越觉得自己回家要见到一只大花猫,推门的手劲儿都大了,毕竟说到底,这事是她叫人受了牵连。
只这回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大花猫没在院里晒太阳,元春往小柴房里探头,瞧见江酌半个身影,也是安安静静,不知情况如何。她犹豫了会儿才探头问:“江小郎君,方才可有人来过?”
江酌没吭声。
元春约莫知道他是个逞强的性子,怕是有事了也不肯说,懊恼起来:“怨我,平日家里有人时,都是不惯锁门的,她们可有说什麽?”
“家里有人”这话一说,叫江酌的眼皮动了动,吐了两个字:“豆腐。”
元春顿时松了口气,高兴道:“原是来买豆腐的,真不巧,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地里活多,没有功夫做豆腐,不过过段时日就好了,家里豆腐生意不错,常有人上门来问,王嫂他们许是白菜吃腻了,想换换胃口,没事便好,今晚咱们杀鸡吃。”
江酌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又擡步雀跃离开,没说好与不好,他并不关心这些,只觉得过分吵闹。
元春进了竈屋,烧上热水,準备杀鸡。
抹了脖子,放了鸡血,热水烫过几轮,鸡毛退得干净漂亮,元春把内髒掏干净放在一边,站起身将冬瓜切片做汤底,再放些山上摘来的菌子和张奶奶给的红枣,加盐调味盖上盖子。竈台底下,柴火旺盛,把热汤烧得滚烫。半个时辰的功夫,一阵浓郁的香味飘出来,萦绕整个竈屋,光是闻着味便让人觉得饿了。
元春掀开盖子,把最上层的鸡油捞出来,浅浅一个碗底的量,刚好用来炒青菜,也是这时,爹回来了,一进门便闻到浓郁的鸡汤味,手也没洗就进了竈房:“杀鸡了?”
“嗯,爹辛苦。”元春话没说尽,其实是想谢爹这些年辛苦为她攒嫁妆钱。
不说屯田村,便是在整个青石镇,一般人家嫁娶,男方包个五两银子聘礼已是不错,六两更是足足的体面,包到八两银子的都是殷实人家图个吉利。而女方陪嫁,多是带些棉被鞋子衣裳布料,体面些的还会包上二三两银子,若是娘家殷实些,贴对银耳环、只银手镯,就足够十里八乡羡慕好些年了。
如果只是这般,元父早便替元春攒足了令人羡慕的嫁妆,可还是过得省吃俭用,不说那床新打棉被不舍得盖,便是最爱的烧酒都戒了,就是想着多给元春攒些嫁妆,不为别的,元春名声不好。
且不论莲娘的事情真假,元春在村里的名声已经坏了。
从前元父气性大,还想着挑个心眼好的,相信莲娘没做那事、不说腌臜话的。
可没有。
村里人嘴上客气,背地里都把元家的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玩笑,说到莲娘没了,唏嘘,还非得跟一句:说不準真是跟人跑了,谁知道呢。
家里长辈刻薄的,更是叫自家男娃看到元春就绕道走。
元父生气,但也被这些人磨得没了脾气——是他没出息才让莲娘到郡城里卖刺绣,不然也不会出事,他对不住莲娘,更对住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