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方则仕将方多病带走,同他下了小半宿的棋,也让他想有时间换个角度想明白一些事。冷静下来他问自己,究竟希望李莲花有个怎样的结局?
他们是挚友,他自然希望李莲花按照自己的心意得到幸福,可显而易见的是,继续留在武林之中他永远不可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伟大亦是一种拖累,久而久之便会成为人人习以为常的依赖。往后难保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长生门之流,若真如此,江山万千难道都指望着这把少师剑麽?
何况……方多病小心翼翼地打量李莲花越发沉重的脸色,心中叹息不已,李莲花究竟能否彻底放下,就看这一回了。
李莲花看完信,擡眸,大典已结束。身着皇袍的男人目光缓缓落下来,与李莲花深邃的眼眸对视,又恍然错开,仿佛他只是扫了一眼见礼之人,并未有深意一般。
方多病见李莲花目光骤冷,生怕他即刻沖上去打他自己的脸,将新君碎尸万段,急忙深吸一口气,道,“马已经备好,我这就与你一起回去。”
李莲花将那白纸黑字攥成灰,一言不发跟着方多病前往城外,留下一衆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阿貍双手被粗壮的铁链拷住,分别拴在台上两侧立柱上,双腿无力跪坐高台,整个人被迫被提起,手腕耷拉下垂,虽然伤口被衣袖裙摆遮住,但有气无力的惨兮兮的模样仍看上去很可怜。
傅衡阳在衆人簇拥中来到台上,目光快速扫一眼阿貍便匆匆别过脸不忍再看。
高台上,江二小姐把所谓的程大仙押上来,台下轰的一声炸了锅。
“各位,此人为四顾门叛徒何璋的妻子,因何璋私运忘忧花毒害百姓,被李莲花一剑斩杀而心生怨恨,从而改头换面在庄上冒充大仙,伺机构陷阿貍姑娘。”江二小姐甩出一沓密信,皆是程娘子与某位幕后主使的往来信件。
“可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大仙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怎麽会认错?这种事又岂能轻易冒充?!”
“据傅某所知,各庄上百姓求仙问道时,从未有人见过大仙真容。”
“大仙圣颜岂可冒犯,你们这些江湖人不信,坏了规矩,却不能怀疑我们的耳朵,大仙的声音不会错的。”
此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如此,你们可能听出我的声音来。”
衆人纷纷惊诧不已,因为这声音分明是大仙的声音,可程娘子分明被绑住双手封住嘴巴跪在台上,根本没有开口。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秦嶐自人群缓缓步出,边上高台边道,“江湖中有一种鹦舌之术,佐以相应的药物,变声并不困难。”
傅衡阳拿过江二小姐手中的信件,交给刘李庄的管事,“这上面是她与此次蝶蛊祸乱的白碧澄之间的密谋,庄子周围有大量修炼蚕蛊的遗迹,形如宝石,璀璨如夜明珠。”
“什麽蝶蛊,什麽白碧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这不是真的!……”傅衡阳示意押送的人将那程氏嘴巴上的布条揭掉,程氏立时奋力挣扎辩驳。
管事的刚要开口,傅衡阳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麽,管事的面色骇然,捏着手中信件咬了咬牙,不做争辩。
别人听不到,阿貍耳朵且长着,她瞪大了眼睛,傅衡阳居然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僞造证据,还逼着对方承认!
“你也不想幕后真正的主使被公之于衆吧,暗卫领军大人。”阿貍听到傅衡阳的冷冽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
她就说嘛,傅衡阳就算是个神仙,也不可能这麽容易就找到这麽一大堆的证据,除非这女人脑子有问题,谁会把密谋书信收集成册的,对付无赖还是得用无赖手段。
但是那个小女孩双双的的确确将那蚕蛊修炼的“宝石”拿给她,还有那满月宫里的白纱,如果程娘子并不知情,又是谁……?
阿貍看向眼前身穿朴素短打,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男人,答案显而易见,能接触到皇城机密,无孔不入手伸到北域地界的,当今世上大约也就只有直接受命于皇帝的眼线暗卫了。
薛通和白碧澄的所作所为恐怕早已在暗卫监视之下,只是他们做不到将销魂营一网打尽,可盗取一些所谓的修炼蚕沙还是轻而易举的。如此,若程娘子身份被揭穿,其勾结受命的另一端将直指薛通和长生门。
即便傅衡阳不为了保阿貍只为四顾门的未来打算,也必须要认下这个结果,此次构陷阿貍的必须是薛通与白碧澄,并且要通过傅衡阳的嘴来告知天下人。
这种两边算计,让真正的主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被摘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