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原本理亏,却因着背后之人的背景无所畏惧,但是傅衡阳的目光太过阴冷,他将辩解讽刺侮辱的话统统咽了回去。他再糊涂也明白,不能轻易惹那些算计谋士。

“我会按照四顾门的规矩处置,但四顾门办事周围需清净保密,撤掉你这些虾兵蟹将,否则庄上百姓如何我不知,倘若一定要背锅,管事的这颗人头定然保不住。”

他的表情决绝阴鸷,让人一眼相信他是真的能做出来。

管事的实在无法,只好下令撤了围堵的人,傅衡阳看了江二小姐一眼,道,“营中还有些许事务需要处理,我在这里,你不必留在此处。”

江二小姐怎麽也没想到竟然连她都赶,但傅衡阳的话她不能不听,尽管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阿貍,看着傅衡阳的脸色,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姑娘,请吧。”管事的礼貌伸手请她上船,江二小姐剜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阿貍活动了一下脖子,仰头看向傅衡阳的方向,只见一个青灰身影朝她缓步过来。死人谷传人做的义肢自然是极好的,他无需辅助也能行步自如。

“世人只知四顾门曾设一百八十八牢,却不知七十二味审讯药。”傅衡阳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清凉的液体滴到阿貍手腕上。

阿貍安静地听着。

“武林盟主并非是只会比武登峰武癡,其实他和笛飞声并不相同,李相夷所需顾及整个江湖方方面面。所以,我曾经向往的四顾门主从不是义气用事之辈。其实他的谋算,亦当在剑神威名之上。这瓶药便是他曾经从死人谷的另一分支,北川仙医阁专门定制的麻痹伤口的药物。他说即便是犯人也不该受虐致死,他的正义是真正不分高低贵贱的。”

阿貍意思意思地朝他手中的瓶子看了看,哪怕看不清。

“审讯时,倘若犯人疼得厉害,便可用此药物缓解,只是这个药有个副作用,一经使用伤口便久不愈合,哪怕只是划破表皮的伤口,瞧着也会比实际严重百倍,血肉模糊。有些所谓的大恶之人在公开审判的时候,李相夷便会下令用此药涂抹其伤口,衆人见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愤怒大多会消解许多。”

阿貍不敢置信,沙哑道,“他虽是好人,却并非妇人之仁的那种好。”

傅衡阳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小匕首,“不错,他是非分明,对待极恶之人从不心慈手软,赐生赐死果断决绝,皆有定论。可是阿貍,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非黑即白,见惯了江湖複杂,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作恶”是被逼无奈,所以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又或者,这药并非是他一个人想到的。但时日久远无从追究,总之,这是四顾门高层才知晓的秘密。东海之战后,仙医阁又突然消失,这些药也所剩无几。”

阿貍已经知道他要做什麽,右手腕处划过针扎一般疼痛,但也只是一瞬,便毫无知觉。

“今日之事并非不能强行摆脱,你走或者杀了他们,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种选择。”傅衡阳说完,阿貍左手腕也一阵刺痛,“可是你选择留下来,相信你所在意的与我想到的大约是一件事。”

他又蹲下来,将冰凉的药液滴上她的脚腕。

“时隔多年,皇城之中,依然有人忌惮他,算计他。”何况若是回来见不到自己,李莲花该多可怜。想到在寒山镇寺里他的失态,阿貍便无法不心软。

她并不将双手的伤放在心上,语气怅然又难过心疼。

222天家与李共天下

傅衡阳沉默了许久,犹豫道,“阿貍……”

阿貍听他语气严肃又惆怅,跟着变了脸色,睁大眼睛看他。

“他大概从未告诉你,也不让任何声音传到你耳朵里,其实早在北域的时候,江湖便已有传颂甚广的预言。”

阿貍的心揪起来,听傅衡阳沉声道,“诛杀北域皇室,屠阿支荙千军,斩阿史那狟,踏平穹雾山,这一切事实不可争,传闻越发夸张,便有了‘天家与李,共天下’的说法。”

阿貍恍然大悟,难怪肖紫衿说她只是个被保护的太好的废物,难怪四顾门的人看她总带着轻蔑的偏见,虽然这些偏见并不完全因为李莲花将她护的太好,可是的确很多事情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阿貍叹了口气,李莲花最了解她,知道她喜欢胡思乱想,不愿意她再操心这些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如若顺利前线战事应当快结束了吧,可如若不顺利……

脚腕的刺痛强烈一些,阿貍感受到锋利的刃口划破皮肤,而后便是长久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