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性的卑劣,是极其容易被利用和放大的东西。

环顾四周,她忽然觉得很无趣。

偌大的江湖武林,满口的正道仁义,到头来不过都是私心包裹的虚情假意,谎言欺骗而已。她不相信傅衡阳作为四顾门的实际掌权者一点都不知道肖紫衿与外人的勾结,也不相信乔婉娩作为他身边之人这些时日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们或许没想到肖紫衿当真背弃长久以来坚持的道义,更不会想到李莲花会因此深陷痛苦与挣扎。为了所谓的格局大义,他们不能深查亦不愿深查,可放任不作为难道就不是罪过麽?

她忽然感同身受地明白了李相夷为何而变成李莲花,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与心累。尽管她明白,上位者顾全大局而牺牲部分人的利益是古今中外通用的真理,肖紫衿代表正道之名,决不能有损江湖领袖的名声,可那些在她眼里都是狗屁。

她只在乎李莲花一人,因而注定与江湖对立,只不过早晚而已。

李莲花从未在阿貍眼中见过那样强烈的杀意,他甚至不觉得这杀意仅仅只针对肖紫衿,她好像想让屋里的所有人一同消失。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退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他的目光极其柔和,包裹住阿貍眼中锐利的锋芒。

阿貍仿若陷入一条温吞暖流奔过的河,对望之下,渐渐平複内心的不平与愤懑。她知道追究一个将死之人的罪过已经毫无意义,甚至显得他们不够宽容,她不能理解死者为大盖棺定论的意义,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没有什麽比李莲花的身体更重要。

阿貍不断告诉自己,她或许是这世上唯一知晓戒du方法的人,她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就算再难她也绝对不会放弃,不会让这些阴暗角落里滋生出来的恶意如愿。

尽管战时一切从简,傅衡阳依然尽可能以门主之制办理了丧仪。

乔婉娩最终还是以未亡人的身份扶灵将其送出城,肖紫衿早早就选好了地址,并不是刻录着他们短暂幸福时光的小青峰,而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幽静小城,那是他第一次遇见乔婉娩的地方。

“或许在肖大侠心里,是想让一切重新开始吧。”苏小慵难过道。

阿貍看着那远去的窈窕背影,不知道对于乔婉娩而言是否也是如此。看似命运无常,说到底不过都是人生的选择罢了,后悔再重来的机会本就屈指可数,她不要有朝一日处于这样的境地,她只想往前看,纵使前路依旧要迎接万难。

战争的残酷让人来不及悲伤,刚送别肖紫衿,傅衡阳便收到了前方战报,突厥军天亮前突然转变方向集结攻击,占领后屠了朝曦城,抓了柳七娘子。

以柳七娘子和宋怀的关系,不难猜出突厥人抓柳七娘子做什麽。

“若宋怀的军队有闪失,这场仗不可能赢。”李莲花率先开口,可也只说了这一句,便倍感晕眩。

阿貍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李莲花的衣袖宽大,遮住阿貍的手,外人只觉他二人寻常牵手,并未瞧出端倪。

傅衡阳让所有人回去正装待命,回过头来看着李莲花额前的汗珠,摇了摇头。

阿貍从来不曾这般固执,拉着李莲花回到院子里,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大白天插上院门谁也不搭理。

“阿貍,阿貍……”李莲花刚才不想同她拉扯引起太多人注意,这会回到房间才无奈制止她。

阿貍油盐不进,将李莲花推坐到床边,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起来,一张脸满是不容拒绝的冷色,“就算去前线也要养好身体。”说完便蹲下来替李莲花脱靴,“现在,睡觉。”

“大白天的我睡什麽觉?”李莲花扶额。

哪知阿貍不安常理出牌,轻哼一声,幽幽念叨,“大白天还不是照样睡人家。”

李莲花一口气没上来,耳朵尖憋的通红。有时候阿貍一句话噎死人的本事简直深得他真传,甚至已经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

阿貍给他脱了鞋又去解他的衣带,李莲花为了防止她不利索摸来摸去,再回过头来指责自己同她白日不像话,只好接过她手上忙活的衣带,“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阿貍也不与他争转身去外面盛了盆干净的水,湿了块棉布巾又屁颠屁颠跑回来,李莲花已经将外衣挂好,阿貍又给他擦拭额前鬓角脖子锁骨,非常仔细。

李莲花在阿貍一系列的忙碌下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说话,只好听凭她摆布,因为她的眼睛实在骇人,仿佛拼了命想要抓住他一样,压抑着难以言说的绝望。大概是被肖紫衿吓到了,李莲花看着她明明很怕却要假装没事的样子,心疼的无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