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苦笑,“是我太贪心。驻魂丹的作用能支撑到什麽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不想等到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万一……那时我的巅峰状态也已经不再。阿貍,我想趁着我还能做到的时候,把你往后的人生铺的平整些。”

“所以你带我进入沙洲酒肆,去北域王城,又明知可能有诈还是前往绿洲,是为了找……”她看着他,迟疑片刻将心头盘旋的疑云推散,终于确定了答案,“找反生香,对麽?”

李莲花张了张嘴,神色複杂地看着阿貍,此时他必须承认自己的愚蠢,低估了阿貍的聪慧敏捷,高估了自己。

阿貍看着他眼中的落寞与后悔,终于认识到他说自己是个普通的男人并非仅指爱情的俗套。

她想到藏地神迹山中的老神仙,想到长生王所说她要承担的业障,好像一瞬间开窍顿悟,就像话本中所谓的功成圆满必将历尽人世劫难,而贪嗔癡的坠凡之苦亦在其中。

可是凭什麽……她的业障要他历苦来尝?

174从疑处蚁目窥章

阿貍擡眸,面前的男人容貌并未改变,他目光依旧温和坦然,又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心。她努力回想很久以前的初遇,回想莲花楼中那个对命运开悟的男人,已经无法从他身上找到蒙着的那层灰尘,那层隔在生与死之间婉若纱幕的灰尘。

他重回俗世凡尘,放下执念又重新拿起另一个执念。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会错付。

李莲花见阿貍不说话,也解读不出她的表情含义,微微叹一口气,“怪我瞒你也是应该。”他握着她的手,落寞快将他吞噬,“是我错了,我……”

他话音未落,阿貍抱住他,不是扑进他怀里,纤白手臂绕过他的肩头,环扣在他身后。李莲花一直在为她打算,将一切压力痛苦独自背负,比起责怪,此刻她只想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何况换位思考,阿貍知道她会做出和李莲花一样的选择。

“在刚意识到你瞒着我的时候,是想好好同你算账的。”

李莲花听着她娇嗔委屈声音,心头泡过酸,软得一塌糊涂,将阿貍抱的更紧。

她在他耳边小声嗡嗡,“可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笨蛋。”

李莲花不需要看见也能想象到她的表情,甚至能通过她的气口听出她此刻轻咬嘴唇的模样。

知道她在哄他,李莲花弯了弯嘴角,“我才是笨蛋。”

精壮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这一握才发现臂弯有些空,绕这一圈能直接握住她另一侧的腰身。李莲花意识到阿貍这些天定没有好好吃饭,好不容易养胖的一点肉又瘦了回去。

满腔複杂情绪只好先压下,李莲花又叹一声,“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阿貍本不觉得饿,李莲花一提她才想起上一顿还是在寺庙里吃的那碗粥。想到这里她更加疑惑不安,阿史那狟掌管衆人饮食,虽说有关河梦照看着,可他这样狡猾的人难保不使坏。

李莲花听完阿貍的担忧,面色更凝重了几分,可是他反複确认过阿貍的脉相并未发现什麽异常。她体内有驻魂丹百毒不侵说得过去,但城中布防的兄弟们也无人中毒或发现任何异常,这多少就有些侥幸了。

“方才没顾得上,那晚后来的事你还没说完,还有你们在穹雾山究竟遇到了什麽?又是谁伤了你?”阿貍就着李莲花的手小口喝米汤,嘴巴倒是一刻不閑。

“别急,你先吃。”李莲花一勺一勺喂她,她昏迷许久不能吃难消化的食物。

那晚他们都体力不支各自昏迷,阿史那狟死后御屏焉带人快速撤退,与宋怀的军队交战,死伤惨重退回界河以北。

寒山寺中虽然起先交战激烈,但是不多时那群狼便在狼女的带领下有意识地撤出寺院往城门奔去。李莲花反击的那一箭让那狼女重伤,而后被乔婉娩带人擒获,交给四顾门审问。

他简单说了在绿洲的经过,将自己受伤的事一两句带过,只遗憾秦巍并没有在那个区域发现反生香的影子。

阿貍听着李莲花一人千里赶回,心头微颤,“真能乱来。”

李莲花替她擦擦嘴角残留的米汤,不愿在这事上争辩,只好继续说,秦巍他们是次日傍晚回来的,彼时李莲花将将转醒,听闻他们一路从地道前往飞暮城,路上还算顺利,可直到出了地道才发现,那里早就成为一片废墟,看上去就像刚刚经历一场匆忙的烧杀抢掠。

“既然是军队的密道,作为首尾出口的据点难道没有布防?”阿貍很惊讶。

李莲花收了空掉的碗, “事后排查才发现宋怀驻守在那里的军队全军覆没,与寒山紧靠的城墙被烧毁。只是寒山西北大多是陡峭悬崖,一直以来都是飞暮城的天然屏障,傅衡阳能派出的人手太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