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叫李莲花那老狐貍猜对了!方多病制止了刘如京拔刀,让石水收起青雀鞭,叫乔家兄弟不必紧张捏住暗器机簧,扫了一眼后知后觉去摸刀的云蕴,主动开窗迎客。

一黑色身影夜行而入,显然没想到方多病站在窗边迎接自己,站定后看着满屋的人,愣住了。

“不是说好有一日的考虑时间麽,姑娘未免太心急。”方多病一脸纨绔模样,与先前在东旭馆的嘴脸判若两人。

女人拉下面罩,正是坊市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凤眸一一扫过屋内几人,探寻片刻大约是因为没看见李莲花,脸色一沉,声音凛冽,“方公子这是要毁了我朝熙城的生意不成?”

方多病无辜道,“朝熙城自由买卖,我谈生意推销烟火,怎知有人丧尽天良贩卖婴孩,姑娘要怪罪也不是这麽个按头的法子吧。”

女人不想继续同他插科打诨,左右看了看,咬牙压了压声音,“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方多病笑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女人横眉怒道。

“宋怀将军不肯回朝受封,早早地定下幼年世子袭爵,许多人盛赞他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精神,但也有隐晦的传闻说他是为了在北域的一个相好,甘愿苦守风沙。只是当年八卦距离我太远,不怎麽上心,一时没能想起来。”

方多病说完,女人双目浑圆,嘴唇微颤,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方多病起身,朝女人做了个揖,“久闻柳七娘子大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满室无一人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震惊,十余年前的天下盗门之首,十六岁入皇城盗宝全身而退,少年天才的名头与李相夷不相上下的柳七姑娘竟然在北域边塞的最大灰色交易所做女老大?

女人被点出身份,第一时间看向缩在门边的云蕴,那麽大一坨虬髯大汉被她一瞪,立即没出息地摆手,“不是我说的,我一个字都没讲,连李先生都没讲。”

方多病见云蕴着实可怜,急忙解围,“要想在这种地方做生意,背后没有强硬的靠山是不可能的。何况是个女人,还是个异常美丽的女人。北域地广人稀,本来就是朝廷和北域王分治,宋怀将军作为北域督军,在此地的权柄甚至要高过北域王室。除了他,也没人能守住这片地方。”

“若说那个李先生早就猜到我的身份我还相信,但是你?我不信。”女人一双眼睛明亮澄澈,目光锐利精準,对方多病的话抱有怀疑。

方多病尴尬地摸摸鼻子,“原本我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在东旭馆,你说的那番话让我觉得很奇怪。你有意提点我们皇城中早有人与蟠叔接触,除了薛通那个老王八蛋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可是薛太师究竟在忌惮谁从而迟迟没能将忘忧花种到寒山?这是我想不通的。他与北域的勾结十分小心,我爹多年都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可见在此处他的势力网完全不及中原密集。那麽北域有谁是他无法掌控的?想明白这一点也就不难猜测了。”

石水最先明白过来,“宋怀将军是北域边塞最强的盾,为人刚正从不结党,而宋怀将军的恩师唐钺便是被薛通害死的。”

那乔家兄弟资历尚浅,本不好多话,不过乔家老二性子活泼好热闹,在石水说完后接道,“宋怀将军少年时与柳七姑娘的佳话我也听过一二,没成想今日得见真人……”没说完,便被他家兄长踹了一脚。

方多病眼角抽了抽,云蕴更是快要与墙融为一体,刘如京别过脸,石水翻了个白眼。那乔潜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却不知道错在哪。

方多病看着女人皮笑肉不笑的嘴角,内心苦哈哈,这乔家二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家嫌弃柳七出身死活不肯让她进门,宋老太太更是御前告状以死相逼,柳七远走,宋怀只能尽孝娶了尚书之女,却在成婚后一年随唐钺将军驻守北域,此后再也没有回过中原。

这算哪门子佳话……

好在女人没打算过多谈论过往,她忽然肃起神色,“你可知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方多病继续作礼,面上却没有惭色,“诚然姑娘是生意人,本不必入局。可若当真如此,今夜前来又是为何?”

女人蓦地笑了,“方多病……有点意思。你比你那朝堂之上刚正不阿的老爹懂得变通。”说罢,脸色严肃起来,“你们拿了安梦锦迟早会被查到,穹雾山对追蹤忘忧花很有一套。”

方多病却不太担心,“那些孩子们呢?”

“商队都是些练家子糙老爷们,在坊市招了些乳娘安抚哄睡。”女人说到这些,眸中露出的怒色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