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看了李莲花一眼,道,“忘忧膏造成畸变只是一种可能,倘若他们夫妻二人血缘关系很近,生出这种胎儿的概率也会很高。但有一点奇怪……”
她顿了顿,犹豫地看看苏小慵,叹了口气,“那妇人生过不止一个孩子,偏偏却在这次发疯,那之前他们的孩子难道都没问题?”
“你怎知她生过不止一个孩子?”方多病脱口问道。
不等阿貍回答,苏小慵便接道,“这个不难确定,那妇人的身形和身上的疤痕纹路都能看得出,如果能寻得那人遗体,秦先生和关大哥一验便知。我虽然不通医术,这些年跟着关大哥也见过不少,怕是那妇人非但不止生过一个孩子,甚至……”
“五六七八个也不是没有可能。”阿貍补充道。苏小慵的说辞来自于跟随关神医的耳濡目染,而阿貍的推断就来自现代医学的常识了。那下垂到大腿的腹部布满撑破纹路的褶皱……可是她没办法讲明白这所谓的常识是如何得出的,就像他们每日的吃饭喝水一样再普通不过。
陆识沉默片刻,道,“那妇人家中并未见到其他孩子。”
李莲花幽幽地叹一口气,“我们在城中两三个时辰里,也没有见到任何孩童的身影。”
所有人深感一股迟来的毛骨悚然,苏小慵更是捂住嘴巴,她回忆着火烧南家妇人时候围观的那些人,的确没有见到一个孩童的身影。
什麽样的城镇里居然一个孩童都没有?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个隐约却高度重合的答案,却没有人点破。
秦嶐取了婴儿的血,装在一个小瓶子里,又小心翼翼将那新生的小娃娃鱼包裹号好,转身出去了。
秦巍见方多病几人不明,解释道,“兄长这几日一直研究忘忧膏和其他几种忘忧花制品,有了这具胎儿身体,相信很快就能得出结论,或许能做出克制的解药。”
以阿貍的超前认知自然明白,对付成瘾药物并不是需要解药那麽简单,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也就没有开口。
李莲花一句话让气氛瞬间凝到冰点,乔婉娩清冷的声音将大家拉回来,“这几日摸排下来,附近十三个村镇中唯独只有莺啼城没有交易忘忧花制品的地下黑市。不过居民暗自购买的情况确实难以彻底杜绝,哪怕莺啼城用最残酷的刑罚活活烧死成瘾至深的人。”
北域破城那几日,乔婉娩便率人在大大小小边城暗访,想来摸排出莺啼城的古怪,傅衡阳许是又什麽情报线索,特地让他们三人今日去试水。阿貍在心中飞快思索着,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古怪。
“除了寒山镇是官府督建,边城大部分村镇都是百姓们聚居多年自发形成的。有些甚至是一个或几个家族的扎根世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巍道,“边城沙地坡多,不适合农耕,而水草丰茂之地又大多在北域,城镇的治理者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百姓温饱问题。”
御书白深以为然,“我查了寒山镇的官账,每年州郡拨款的银两不够抵消赋税,百姓开荒勉强温饱,账面的收入多来自往来客商的过路。官镇都如此艰难,那些小村落又靠什麽养活?”
“忘忧花只适合生长在穹雾山,若要进入江南富贾或皇亲国戚的家中,荼毒中原子民,势必要有一个流入通道。”
方多病冷哼一声,“一旦撕开这个口子,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钱流入北域,甚至充当他们的军费。中原皇族富贾的钱竟然成为踏向中原百姓的箭矢铁蹄,何其荒唐!”
“更荒唐的是,那些钱终究会变成他们自己头顶悬着的利剑。”李莲花的语气略沉,擡头看向乔婉娩,话锋一转,“而今这把剑竟悬在了我们头上,对麽?”
乔婉娩面上略显尴尬,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再看傅衡阳,也只是垂眸不语。
究竟什麽事,只要乔婉娩不开口,傅衡阳也不方便说?
“阿娩,是紫衿出事了吗?”李莲花的推断与观察力之下,任何隐秘无所遁形。这样的本事既叫人佩服,又叫人害怕。
毕竟人人都有秘密,谁又愿意在一个人面前无所遁形呢?除非那人是阿貍。
听到李莲花的问句,连关河梦脸上都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地惊讶。
阿貍算看明白了,他们都知道是肖紫衿出事,却偏偏不肯明说。难怪连佛彼白石都瞒着,虽说他们来查忘忧膏的事的确关乎国本,可这初始的源头恐怕也多少存了些私心。
乔婉娩苦笑一下,扶着桌子坐下来,“我知瞒不过你,但紫衿最后的体面还是要维护的。”
李莲花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十分理解,“尊严于他而言是立身之本,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