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将阿貍往自己身边扯了扯,金云漠体内真气横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封住,万一她发起疯来,阿貍哪够她动真格的一巴掌。
李莲花虽然心疼阿貍身上的伤,可是他比谁都清楚,金云漠并没有对她下多重的手。
方多病意犹未尽地从两人打斗中收回目光,再相逢以来,李莲花的剑每每出鞘,都能让他惊豔不已。这老狐貍不知何故,剑法竟然有破重云雾的大彻之意,登阶更进一步。
脑补小能手方多病甚至怀疑,现在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李相夷来拼尽全力,都未必打得过他。
金云漠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在意,她怔怔地看着李莲花手中的剑,迟疑道,“你是我在中原输的第一个人。”
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不符年纪的少年意气,好像时空逆流,她的认知错乱到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阿貍想起她刚才叫的那句“李相夷”,问向李莲花,“你以前和她比试切磋过啊?”
李莲花见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略微尴尬地点点头,“少年行事高调,四处挑战别人,自然也有人上门挑战。她十六岁在北域难逢敌手,后又差点掀翻中原武林,等找到我这里其实……”
“其实你也很想和传闻中的断春掌交手。”方多病替他补充道。
李莲花不置可否。
“那时你也赢了她。”阿貍不是疑问的语气,李莲花心中生出一股不大妙的预感,果然听她下一秒便酸了吧唧,“所以被她瞧上了。”
李莲花还没来得及辩解一二,金云漠的目光粘在他的剑上,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你剑上的红绸呢?”
阿貍“哦~”了一声,满脸写着恍然大悟。方多病难得跟阿貍站在同一阵营,“某些人真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就造了孽。”小狗疯狂点头jpg。
李莲花无言以对。当年当年,当年之事已经模糊成记不清的过往,匆匆掠过,“曾经少年”四个字也终究只是无可奈何的“回不去”。
金云漠忽而笑起来。
那笑看上去并不似平日里的疯癫,倒十分洒脱畅快。她指着他手里的少师,道,“本姑娘中意你的剑,也中意你的人。”
方多病噗笑如大白鹅嘎嘎嘎的,阿貍挑眉看向李莲花,想瞅着他如何解决眼前这个表白场面,李莲花却忽然像是打开了一段被尘封许久的记忆。
他蹙眉,神色複杂地看向金云漠,想起那时的她应该是红衣似火的短打,不在意穿着打扮,也不十分漂亮,更没有如今的妖娆妩媚,只一人一马在二十四桥拦住他,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要挑战他的剑。
“那时我刚在江山笑屋顶练完那套招摇剑法,正是意气之时。”李莲花还是耐心给阿貍解释,哪怕知道她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啧啧,好一个扬州青楼对诗舞剑,二十四桥会晤佳人。本公子自诩风流这麽久,不曾想除却武功剑法要称李相夷为一声师父,就连这跌宕风流也要甘拜下风。”
李莲花不语,难得没有和方大公子唇枪舌剑往来过招。阿貍瞧着他的脸色,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或许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却听那边金云漠话锋一转,又换了一种笑声,“但你身边有意中人,便不是我金云漠的良人。我来中原是为了开宗立派,将我惊蛰门发扬光大,怎能耽溺于儿女私情?”
话落一段,激昂又换失望,“只可惜我技不如人,输给你心服口服。待我回去再练上十年,十年后再来找你切磋。”
她抱拳于胸前,声音爽朗道一句“后会有期”,转身离开的背影帅气潇洒、毫不流连。
那时候的金云漠也不过二十出头,因输了比试而瞧上了十七八岁正意气风发、狂傲孤高的少年李相夷,却断然不会癡缠留恋,又或许那根本算不得喜欢,倒更像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和憧憬。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连方多病都闭了嘴。阿貍对金云漠的看法生出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询问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朝她点了点头。
“我平生所见武癡不少,但洒脱纯粹如金云漠这样的人却不多见。倘若不是遭逢变故,断春掌也不会绝迹江湖。或许今日武林中,惊蛰门的名字也会高悬于江湖客的心里。”李莲花的声音染上了极少见的惆怅苍凉。
天才或许都遭天妒,谁也不会想到十几年之后,两个武学造诣顶尖的天才会是这幅见者叹息的光景。但比起金云漠,李莲花终究还算幸运。
阿貍想起在诃纥山尘世镜中见到的少年,不知怎麽的,和着女人方才的那段话,居然从李相夷身上脑补出了金云漠年轻时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