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王城里找出中原款式并不容易,他不止送衣服来,更是在传达一个讯息暗号,他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春末暖风和煦温柔,李莲花简单地给阿貍编了两朵缠丝发辫,路过院中见紫藤盛开正好,与她身上这件薄薄的淡紫春衫搭配绝佳,摘一串编进她的金发。
晨光璀璨,新生希望照拂大地,二人并肩走进光里,将陈旧泛黄的不可追之忆,不展眉之愁丢在身后。前路万般,尽人之力,坦然面对方为上策。
王城中心连夜堆砌一座巨大的高台,高台之上围一圈火把,大巫祝墨弧身着巫袍在火把中间念念有词,而高台下,一衆北域权贵高层皆垂首虔诚。
阿支荙自主街道姗姗来迟,身后囚台绑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阿支荻。他被人像擡猪一样擡到祭台中间,双腿无法站稳,双膝跪地。
如李莲花所说,阿貍五感超脱常人,此刻目视极佳,自是看得清楚阿支荻身上的伤不是鞭打铁烙这种皮肉血痕,他连手指上都是淤青,像是被人一节一节掰断一般。而他颈间的淤青眼熟非常,同她身上的别无二致。
阿貍心想,她大概也知道金云漠昨夜去做什麽了。
阿支荙在祭台前方首位坐下,右手边是怀抱恐怖人偶,神色木然的阿支暮,左手边的椅子上,傅衡阳坐的坦然心安。
阿貍和李莲花多少沾了傅衡阳的光。下面的人们知道他们是北域贵客,对站在前面一排的两人敬而远之,无人拥挤。
阿貍肩头忽然拍上一只手,她的耳力早就听到声响,因而不怎麽惊讶,只缓缓回头,问来人:“你去哪里了?”
方多病恶作剧没成很失落,擡头正好和李莲花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他看看李莲花,再看看阿貍,总觉得这俩人之间又有什麽不一样了。玉树擡手摸摸鼻子,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李莲花没告诉你啊?”
阿貍斜着眼睛,理直气壮,“这不没来得及麽,把你给忘了。”
得,他就多余嘴碎。方少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犯了不该招惹她的大忌。
他以内力传音灌入两人耳朵,“昨晚紫菀姑娘给你送完信,便进了百步赌坊。”
紫菀姑娘,好耳熟的名字。阿貍擡头看了李莲花一眼,他只说有人送信,可没说是谁。
李莲花捏一捏阿貍掌心,回给方多病一个眼神,这种自己老婆不在身边就见不得人家夫妻和谐的变态心理着实有些可怜,他懒得计较,示意方多病说继续说。
方多病哼哧一声,倒也没再添油加醋,“赌坊人多眼杂我不好跟的太紧,只知道她并未在前面停留,而是进了后院。”
见俩人都是一脸“然后呢”的表情,方多病尴尬道,“本来本公子是有机会探查清楚的,谁知道有人沖冠一怒为红颜,被人当刀使让北域一夜变了天。”他说着,下意识看向李莲花手中的那把少师,分明好好的归于剑鞘,却仿似寒光外露锋芒尽显。
就是这一人一剑撕开阿支荙的精兵都无法撕开的王帐。
阿支荻不是好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树敌太多,残暴结仇无数,是以明卫暗和缜密机关将整座金帐守护的固若金汤。
早前他就从傅衡阳那里得知,阿支荻将建造绝杀机关的匠人屠尽,亲卫全是自小培养的死士,非死不能离开。
何况李莲花动手的时候刚给阿貍渡完内力没多久,差点油尽灯枯搭上性命,就算二人互补也只恢複了半成。
有些天赋羡慕不来,别说十年,就是前后二三十年里,李莲花都是那个江湖武林断层的天下第一。
而此时,这位武林之巅的高人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瞧着他,说出的话却极为讨人嫌,“王室变天怎麽就把你这个本来有的机会弄没的?找借口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心?”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敬仰羡慕瞬间消散,“阿支荙的人封锁了所有店面,政变抓罪王党羽不是很正常麽,但是北域实在一言难尽,一时间满街尽是从姑娘们床上拉下来的嫖客和在赌坊下注被拖出去的赌鬼。场面不堪到史无前例,蔚为壮观。”
阿貍转着眼睛狐疑,“越乱不就越好探查麽?”
方公子气极,连阿貍都知道的简单道理他能不知?可是偏偏那百步赌坊像是有什麽高人罩着,铜墙铁壁似得,不止阿支荙的亲兵进不去,连他也只能在房梁上待一整晚,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仨不顾场合聊得正欢,祭台之上火光连成片,陡然响起了水牛号角低沉的音乐,那声音哀婉凄楚,低沉嘶哑,听上去毛骨悚然。
不知为何,阿貍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脑中突然蹿出梦中画面。突然从火光另一头,一道凝视视线刺过来,人偶脸上的两粒纽扣在火光照耀中仿佛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