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阿貍从未想过李莲花会说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可今日情境却又觉着他这话毫无违和。
她仔细打量眼前锋利的眉眼,这男人沉稳的时候宛如七老八十的智者,屹立如山可靠,可冷不防一两次不经意显露的少年意气勃勃神采,又矛盾写实幼稚和热烈沖动。
磨蹭耽搁好一会,等到两人出来,偌大的水池里傅衡阳他们几人已经坐下好一会。
方多病隔着水汽朝李莲花挑挑眉,换个衣服这麽久未免也忒明显了些,李莲花眼皮一翻懒得理他。
他身形遮住阿貍一半的身影,环顾四周,将她带到一旁的牛奶池里,又端来一些葡萄鲜果,坐在边上给她一点点仔细剥皮。
经过沙洲酒肆和镜花水月的风沙洗礼,阿貍早就想好好洗个澡,她自水中擡手,雪白的皮肤几乎和牛奶融为一体。
李莲花目光如练,打来一桶清水,拆了她的发髻,一勺一勺轻柔浇洗。
他的身影在侧,将她全然拢住,不是刻意窥探根本瞧不见个具体情形。可是所有人都能从李莲花的背影动作看出他在做什麽,传言从来不会没来由,他对她的好早已刻进骨子里。
给女人洗头这种事,方多病此前根本无法想象,就算亲眼所见,他也多半会觉得英雄气短没有出息。可现下看到李莲花这般熟练且温柔,他竟然生出一股浅淡的向往,平凡中恩爱的日常点滴,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事情。
一个前半生拼命追寻江湖地位正义真理的人,一朝陷落泥潭被亲衆所弃心灰意冷,竟然能有这样的结局,委实离奇。
不过不同的人眼中所见却带来不同心境,傅衡阳冷着脸偏过头去,秦巍却盯着李莲花的背影有些出神,脑中倒是空白一片,似乎被这从未想过的场景深深震撼住。
至于隔着几人不远不近的陆公子根本不屑将目光落在此处,斜睨了一眼李莲花,鼻子里发出个轻蔑地冷哼,恰到好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阿貍磨了磨尖利的小白牙,红唇半开就被李莲花塞了一颗剥好的葡萄粒。李莲花食指竖于唇前,往门口使了个眼色。
阿貍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去,恰逢此时进来一个身影,身后拖着三四个侍女,浴衣华丽绣金,身形高挑袅娜,银色腰链险险挂在肚脐上方,垂落胯骨两侧。
女人目光扫一圈池中清晰可见的几条“鱼”,而后径直下水。
虽说大家穿着衣服,但此种共浴中原确实前所未有,至少方大少爷不怎麽习惯。
再看女人深棕眉眼长发卷曲,典型的北域长相,上挑眼尾勾勒一股浑然天成的倦怠,面带万种风情。
她伸出纤长柔软的手,指甲不知涂了什麽,鲜红妖冶并不化开在水中。掌心拨过水面,涟漪划过几人身前,方多病非常想立即逃走,不过他刚要起身,见女人错过他身边,又朝秦巍和傅衡阳勾勾嘴角,眼波流转,最后落在那藏云山中少主身上。
有此等好戏看,方多病立马不跑了。
121疯后公主大巫祝
阿貍的双手扒在李莲花胳膊上,两只眼睛好奇地看过去,那女人鲜红的指甲轻抚那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声音像是从胡琴的弦缝中不经意倾泻出来,“你们中原的男人都长得这麽漂亮麽?”说完,目光还不忘雨露均沾,一一扫过其他三人脸上。
三人似被那目光烫到,纷纷错过目光别开脸,方多病头一回觉着自己被人盖了玉树临风的风头,是一件这麽值得庆幸的事。
但见那陆识纹丝不动,面上的表情稳如泰山,全然不在乎的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女人目光游移,不但看着大胆,手上的动作也是越发得寸进尺,从手臂到胸肌,那鲜红的指甲仿佛书院考试的朱批,以停留的时间长短鑒别身材部位的等第。
没人出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那朱红指甲钻入水面之下,阿貍瞪大眼睛,却还没待细看,面前一只纹路清晰的掌心遮住她的视线,不满擡头,对上李莲花似笑非笑一双眼,长眉微扬,又眯了眯眼。
阿貍微微往后坐直,方才看的太过专注前倾半起,但见李莲花警告的目光,乖觉坐回去,耳朵却竖起。
眼睁睁瞧着那俊美无铸的男人被人轻薄,方多病能够保持最大的礼貌就是不惊呼。倘若这女人的目标换成在场任何一个其他人,哪怕是傅衡阳,他出于道义也会救上一救。可是这个陆识身负绝世武功,先是认了那渣爹,后又单枪匹马来浴所享受,看上去此刻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多愁公子总不能去坏人好事。
方多病正想着,却见男人胳膊动了动,似乎在水面下捉住了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