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方芜敬佩你,但女子在这世间本就艰难,如何谈得上争皇位?我知晓娘子今日是为拉拢我,叫我能祝你拿下禹州,可我不能将全部身家性命皆放在虚无空寂的未来之上,此事若不成,我方家上下都会被牵连,我自己可以失败,但方家不能败。”
方芜冷静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推心置腹,没有丝毫隐瞒。
祝卿若了解她的顾虑,也明白若造反失败,牵连之广连她也无法估计,方芜有这样的担忧无可厚非。
她轻点木桌,反问道:“方娘子是为了方家?不是陈家?”
方芜轻嗤道:“我姓方,又不姓陈,当然为的是方家。”
祝卿若对方芜的决心了解得更多了些,看来她是坚决不原谅陈玄青的背叛之举。
祝卿若将茶盏落在桌上,“那方娘子是决定在陈玄青手下茍且一辈子?”
方芜神色冷冷:“我背后是整个方家,他陈玄青还不敢动我。”
祝卿若对她道:“有的人是会得寸进尺的,方娘子昨日允他收了一对美姬,明日他就敢将人带回府里。到时,就算娘子母家权势盛,也没办法真的与他鱼死网破。最多不过警告一番,时间一长,他便又会故态複萌。如此,方娘子也忍得?”
方芜自然忍不了,她从来脾气就不太好,能收敛本性是因为爱陈玄青,所以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可现在爱意褪去,她是看陈玄青一眼都嫌髒,怎麽可能忍耐他的滥情之举?
可她没有办法对付他,若是从前的陈玄青,以她们方家的势力,便是将他打压得‘三从四德’都不为过,可现在陈玄青已经是一州州牧,权柄根深蒂固,他伤不了方家,方家也伤不了他,所以他们不得不维持表面和平。
祝卿若瞥见方芜紧扣在茶杯壁的手指,知道她对陈玄青已经是忍耐到了极点,就在爆发的边缘,只要再催动一点,就能让她生出杀意。
祝卿若有法子引诱陈玄青更加胡为,让方芜完全爆发出来。可在面对方芜之时,祝卿若却不想用这个法子。
她与方芜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同病相怜,深刻明白方芜此时的心痛,就算她再怎麽洒脱,也没办法掩盖被背叛的痛苦。
所以她放弃了阴谋,改为阳谋。
在这静谧无声的厢房里,祝卿若忽地开口对方芜说:“方娘子何不与我赌一把?”
方芜从悲愤中抽身,正好听见祝卿若这句话,她扯了扯唇,脸色不太好看,“赌什麽?赌你能坐上皇位,然后替我教训陈玄青吗?”
祝卿若没有对方芜不甚好听的话感到被冒犯的意思,她只微微摇头,擡眸看向方芜的眼睛,“赌我能不能为天下女子打破身上的禁制,让女子走出宅门,不为生存攀附男子,让她们也能够凭借自身才华与男子一较高下。”
这话好似一道惊雷打在方芜身上,令她眼波都停转了,方芜双唇微颤,“你你要开女子科举?”
祝卿若颔首:“若我有幸能登尊位,到时连皇帝都是女子,女子为何不能为官?”
方芜脑中淩乱,“可可此举会引得天下男人不满,到时就算你坐上了尊位,恐怕也很难稳固朝堂。”
祝卿若淡淡道:“一人不愿,便换一人,十人不愿,便换十人,百人不愿,便将朝堂尽数清洗,偌大天地,难道还缺能做事的人才不成?”
她的语气分明十分平淡,可方芜却从中听出来肃杀之感,这让她确定眼前此人,是真的想为天下女子搏一条出路,一条不必屈居男子之下,只凭才华能力便能立足的出路。
方芜心中蓦然涌现出一股豪情壮志,此事若成,往后千万年,史书工笔之上都会留下先驱者的名字,而且有名有姓,不再是某某氏这等含糊不清的称呼,她们会被后世之人所敬重,为天下女子所景仰。
方芜不知从哪来的决心,径直看向祝卿若,“好!我方芜跟你干!”
祝卿若眼中露出笑意,“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方芜也盈起笑颜,对自己的一时沖动很是满意,只是她不得不为方家考虑一番,“虽然我也很想我们能够做成这件事,但我不能不考虑,若失败了,我方家恐怕是灭顶之灾。”
祝卿若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安排,她道:“我要的是禹州瞒报的那部分粮草,剩余的田税,方娘子就与往年一样缴纳上去。只要禹州不与景州有明面上的来往,就算我们失败了,我保证,也绝对不会牵连方娘子。”
方芜感觉眼前的女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明明只是口头保证,她却莫名对她非常信任,相信她不会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