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日落时分,余晖即将散尽,宁采臣忍受不了这样的光芒,钻进了铃铛里。聂小倩则毫不在意,被困在这庙内许多年,她想好好欣赏一下人间的风光。
薛茗尚不习惯自己这种半人半鬼的状态,刚踏出房门就被黄昏的光芒逼得退了回来,回身将燕玉鹤的外袍裹在头上,又打了把伞,这才慢步走出去。
余晖染得苍穹尽是橘红的颜色,映得天地极其绚烂,夏日干燥的热风拂面而过,晃动茂密的树冠,一时间蝉鸣蛙叫的声音从各处传来,天高远阔,宁静宜人。
道别之后,谷井阑几人很快消失,燕玉鹤提出离开。
自打薛茗穿越过来,就一直在与逃离这座庙做斗争,如今事情了结她终于有机会离开,不知为何竟有点热泪盈眶。
她用墨袍披在身上,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看路,燕玉鹤便牵着她慢慢往外走,游音跟在后面。出了鬼庙就是林子,三人都未说话,走了没多久林子就到了尽头,曾经让薛茗要用很长时间,走得累死累活的林子,如今鬼蜮消失,不过也才十来分钟的脚程。
出了林子后视野瞬间开阔,辽远的旷野之后,便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日头完全落了下去,夜幕染了半边天,淡淡的月亮挂在上面。
游音到这里与薛茗告别,摘了一根须子悄悄塞到她手中,雪白的小手牵着她的鬼爪,仰头对她说:“日后有什麽需要我帮忙之事,尽管折断这根须子,便是相隔万里我也会来找你。”
薛茗一阵感动,又觉得这雪白的小团子十分可爱,想抱进怀里揉一揉,但碍于燕玉鹤冷着脸站在边上,只得忍着没动手。
游音落了几滴泪,与薛茗道后会有期,其后钻进了地里不见蹤影。
人都走了,地上只落下了她与燕玉鹤的影子,一高一低亲昵地靠在一起,薛茗看着,心里生出些许惆怅。
燕玉鹤倒是没什麽变化,牵着薛茗继续往前走,掌心干燥温暖,给她冰凉的手掌都染上了温度。
他虽然从未说过,但薛茗觉得他喜欢牵手。
入夜后薛茗就不用再往头上披黑袍子,二人进入一座不算繁华的城镇。薛茗如今的身体状态,也感觉不到饿,所以两人都没进食,只是向店小二要了水要洗漱。
虽说薛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不洗澡还是觉得浑身髒兮兮的,心里不舒坦。等待热水送上来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分明看了许久,还是觉得稀奇。她觉得自己很像妖精,但又过分美丽,两颗鬼牙也没有很夸张的大,显得很俏皮。
像吸血鬼。薛茗沖镜子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燕玉鹤听到动静,擡眸望来一眼,恰巧与薛茗对上视线。他脱了外袍,里面穿的是雪白的衣衫,长发束成马尾,墨色的发散落在身上,以一个稍显懒散的姿态坐在椅子上,正捧着一本书看。
他的眸子澄澈平静,看了薛茗一眼后又落下视线,像是十分认真地看书。薛茗也心生好奇,放下镜子走过去看,本想问问他看什麽书那麽好学,谁知打眼一看,竟然是老演员——那本他苦心钻研的春宫录。
先前燕玉鹤两次塞到她手中让她自己选,都被她搪塞过去,如今她这种状态,要想尽快恢複如常,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
恰逢此时隔壁传来了一些微小的动静。
吱吱呀呀地,伴着一些细微的低喘和嘤咛,隔着墙慢慢悠悠,有一声没一声地飘进来。动静其实并不大,以这样墙的厚度,本应该是可以遮住的,但薛茗现在身体特殊,五感都比寻常要敏锐,不用仔细听就能听见那些小动静。
她自己并不知,还以为是这墙的隔音太垃圾,一点小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黏黏糊糊的叫声连绵不断,还有些碰撞産生的杂音,薛茗瞪着墙老半天,一口气提不上来,最后视线落在燕玉鹤的身上,“你……你听见了不?”
话刚问完,她就感觉耳朵发热,不知道自己这毫无血色的皮肤会不会脸红。
燕玉鹤低头看出,应道:“听什麽?”
“就是一些奇怪的声音啊。”薛茗往他边上走了两步,害怕自己议论这些事被隔壁听见,那就太尴尬了,于是她在燕玉鹤边上坐下来,与他肩膀挨在一起,说:“不如我们去换个房间?”
“你对这里有何不满?”燕玉鹤问。
“这不有点杂音吗?而且离得这麽近……”薛茗后半句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办事也不方便啊。”
燕玉鹤将书翻了一页,翻书声让薛茗下意识往书上看一眼,就见上面赫然印着图,肢体线条流畅的男女亲昵地交缠在一起,摆出一个非常难的姿势,薛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