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被她突然的哭泣打了个措手不及,“你哭什麽?难道我说你几句,还是我的不是了?”
王语嫣摇摇头,擦干眼泪,平静下来。她自知失言道出了他的身份,忙扯住他一截衣袖,“表哥,我一开始确实没认出你,但是在碾坊的时候,你施展出的武功,还有故意放我一条生路,还给我解药,我才起了疑心。
这世上除了我妈妈,也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虽换了装束,遮盖了样貌,但你说话的语气动作,不是你还会是谁?况且西夏人阴狠毒辣,若你真是西夏武士,绝不会轻易绕我性命的。若不是知道是你,我宁愿自绝性命也不会跟西夏人走的。”
她这番话算是勉强解释了她认出他的缘由,慕容複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对于她说他複国大业是执念是枷锁一事,他还是无法释怀。
诚然他的确是为複国一事奔跑劳累,也感到困倦和迷茫,但是,他绝不希望别人将这事当作笑话,尤其是她!
慕容複再次冷哼,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不必说这些哄我,你心里分明很看不起我做的事,你和舅妈一样觉得我複国一事是癡人说梦,你或许也在心里笑话我是不是?”
王语嫣急忙说道:“表哥,你误会我了,我从未这麽觉得。我只是在想,你背负慕容家世代的複国理想,为此将要奔波劳累一辈子,你真的开心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我更没有看不起你,你在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慕容公子,在我心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我从小就喜欢你,又怎会笑话你?”
她说得着急,就连往日羞于表白的喜欢二字也吐露出来,再加此时的注意力不在这个上,所以也很快忽略掉,只是慕容複却听得清楚。
不过,在碾坊里时,王语嫣说的话,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你武学所知虽多,却不及我一半,任你使出什麽招数,我都有化解的法门,等你将所学全部发挥干净了,我却还有对付你的招数。’还有她说他恃强淩弱。
慕容複冷哼一声,讥讽道:“王姑娘,你之前说我武学涉猎不如你所知的一半,说我恃强淩弱。难道这些话你都忘干净了吗?其实这些话实是吐露了你的心声罢,在你心里,我慕容複就是不如你。什麽从小喜欢我,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他现在不再称呼她为表妹,分明是气得狠了,有意与她划分界限。
王语嫣说的那些他武学涉猎不如她的话,确实出自内心,但并非是看不起他,而是一时恼怒之下,便不管不顾了。以慕容複当时的西夏武士身份,难道她还要恭维求饶吗?
就算明知李延宗是慕容複假扮,但当时情景,她一方面恼怒他不光明正大出手救她,一方面又想起前世慕容複的绝情,便毫不畏惧说了这些。
王语嫣再看他如今为了几句一时意气的话跟自己置气,种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便涌上心头,忍不住眼睛发酸,泪水漫上眼眶。
“表哥,你只记得我说的这些意气话得罪了你,但你可知,我这些拳刀经谱是为你而看,历朝历代的家国大事是为你而记。那些国家大事,朝代更叠,权谋武略,江湖打打杀杀的事,我根本不感兴趣。可是我总想着,你整日为了複国奔忙,就连练武也不能专心。那我便替你多看、多记。等我们见面了,我好说给你听。
可是,你总没什麽耐心听我说这些,每次说不上几句,你就要匆匆离开。我知道你心里装了太多事,所以也不想惹你烦。你不知道,我盼望见到你,盼望得到你只言片语的消息,好的,我就替你千百倍地开心,不好的,那我整日整日地担心你,只恨不能替你分担一二。”
王语嫣两世对他的情感,其中的甜蜜和心酸,都通通说了出来,说到心酸处,眼泪簌簌下坠,待平静些许,继续说话。
“我听小茗说,有位少林高僧死了,他们冤枉是慕容家做的,我担心你,所以偷偷跑出来。我希望我记的拳经刀谱、武林秘籍能帮得上你。只是没想到,再见到你之前,我先中了西夏人的毒。你假扮西夏人,我无法不戒备。后面虽然认出了,但你迟迟不露面救我,我气恼之余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那样的情境下,我如果不这麽说,还能怎麽办呢?
段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是只为自己活命推他出去,岂非忘恩负义?我当时中毒,全身酸软无力,其实无法反抗,你若真的对我动手,我必死无疑。可我赌,你就是我表哥,你不会对我动手。万幸,我赌对了。”
王语嫣眼睫沾泪,杏眼泪蒙蒙。“如此,你还觉得我是瞧不起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