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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已完全不把失败放在心上。那是埃克斯要考虑的事情,我这种打工人只关心每个月的工资有没有按时到账。幸好浮空城虽然财务状况成谜,但从未晚发或少发过工资,这大概是唯一一个支持着我继续在此工作的理由。

不过嘛,人生是不可能毫无波澜的。即便我早已把工作看得很淡,工作中也总会有足够奇葩的人或事,猝不及防地给我来上一闷棍。

自我为“鬼影迷蹤”工作以来,有那麽一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主要是出现在我的工作记录里。关于他,我最常写的一句话是:由于世界冒险协会方(唐晓翼)的介入,任务失败。

这不,上个月那个关于dodo冒险队的任务,失败原因又是老生常谈的“唐晓翼介入”。这一理由出现得实在太频繁,我都担心埃克斯怀疑我工作态度不积极,不愿意好好研究失败原因,只管把锅扣在唐晓翼头上——天地良心,我没有莫名给人泼髒水的爱好,我写在工作记录上的每一个字,皆源自现实与真心。

虽说多年以前,“鬼影迷蹤”便已在名义上覆灭,可事实上,埃克斯并不打算真的放弃这个凝聚了他大半生心血的组织,于是他设计、牵线,最终令“鬼影迷蹤”换了个外壳,继续存活于世,甚至直接入驻浮空城、单独享有一处办公区域。

驻扎于这间办公室的,多是“鬼影迷蹤”的文职人员,负责将计划与任务下放给散落于世界各地的“鬼影迷蹤”成员,依照埃克斯的心意,为这本就闹哄哄的世间添一把柴薪,助长火焰燎烧得更旺。

对外,埃克斯宣称,我们办公室主要负责管理浮空城的后勤——包括在“后勤”这一概念中的事务太多,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这使得我们可以极为方便地收集世界冒险协会成员的个人信息,作为策划阴谋的基础之一。

我们也不只策划阴谋,我们也会阻挠世界冒险协会实施他们的计划。

至于我本人,出于一点小小的私人恩怨,在必然要同世界冒险协会産生沖突时,我更倾向于攻击唐晓翼——以及出自他之手的计划。在与唐晓翼的多年角斗中,我并非一败涂地,明里暗里,我也搅乱了不少他作的局。我们间的梁子就此结下。

想来,他们应当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能够知晓那些阴谋的背后究竟站着谁。只是世界冒险协会始终都没能确认,敌人其实就在浮空城当中。

我的办公室真的和唐晓翼的办公室同层。我去茶水间热饭、煮咖啡或者泡茶,赶巧就能碰上他。我们还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呢!至少见面时,真会点头致意。

说来也好笑。一开始见面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天,平静无风,晴空万里,我心情很好地来上班,一手拎着新买的茶叶,一手推开茶水间的门,盘算着煮一壶热气腾腾的茶,然后回到办公室,享受一个埃克斯不在浮空城的美好下午……美梦泡泡刚刚凝聚成形,光滑表面即映照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我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卷发男人站在茶水间里。

他正守着微波炉,看起来像在等待便当加热完毕。我不认识他,猜测是同楼层别的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谨慎地没有搭话,而是绕过他走去另一边的橱柜,拿取属于我的那把热水壶。加水插电,等待水烧开的间隙,卷发男人也从微波炉里取出便当,转身的剎那,我看见他耳畔银光闪烁。

人眼似乎总会不自觉地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我定睛看去,辨别出他耳廓上戴着三枚银色耳饰,一时心下纳罕:他是想把自己耳朵打成筛子吗?幸好这个念头只是在我的脑海里走过一圈,涵养与情商使我不至于脱口而出,否则肯定会冒犯到他。

他走出去,在身后关上门,我的水也烧开了,咕噜噜地冒出气泡,我一面把它倒进茶杯,一面分心查看同事发来的新消息。那是一份人事档案,文件名字:世界冒险协会-唐晓翼。

用热水烫过杯子,再加入茶叶。第一道水先洗茶,倒掉后加入第二道,这才正式开始泡茶。这套程式执行完毕,我终于腾出空手来,点开了那份人事档案。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栗发黑眸,五官精致,一副标準的混血儿面孔,左右耳朵分别佩戴三枚银色耳饰,透出几分桀骜不驯。

我顿住,然后把证件照和方才所见的那个卷发男人对应起来,匪夷所思地擡头望了望他先前站过的地方。

……合着爱给我使绊子的死对头,刚刚就这麽和我擦肩而过啊?

不记得后来是怎麽和唐晓翼认识的。大概是在某次联谊会上吧?经其他同事介绍,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名字。当然,我说我叫“令书”,有意隐瞒了姓名的前半段;他则坦诚得多,直接报了全名:“唐晓翼。”然后我们握手,掌心一触即分开——就这麽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