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上传来的刺痛几乎能忽略不计,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射进他的身体,握针的手格外的稳,没有增加多余的疼痛,那个低沉的声音仍旧温柔:“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禁锢着双手的手铐被丢在地上发出咯噔一声,缠绕手腕的绷带被一圈圈解开,褪去乳胶手套的大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腕,在他手腕的筋脉上滑动摩挲。
莱茵的身形彻底僵住了,他感受到自己被抱紧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
他并非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怀抱的温暖,可之前他出于半昏迷状态,而现在的他则是清醒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早已经超出了合理的社交距离。
陆泽感受着怀中雌虫的僵硬,手指在对方清瘦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像是在摸着一只心仪的漂亮鸟雀的羽毛。他有些讶异自己竟然如此自然地将莱茵拥进怀中,更有些讶异自己竟然如此爱不释手。
但这些讶异和他的行为并不产生任何冲突。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只要喜欢,就去做,至于原因,向来随缘。
身上的疼痛慢慢褪去,莱茵终于相信了陆泽重复了许多次的那句话,他是个医生。
竟然是真的,他竟然真的懂医生。其实也怪不得莱茵不相信陆泽的话,毕竟在虫族世界里头,雄虫生来就是享受的阶级,而医生无论在哪种社会都是需要下苦功夫,勤奋苦学的职业。
假设你去街上扯一百个虫,问他们相不相信陆泽是医生,他们也只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一个答案:那就是绝对不可能!
陆泽看了看表,感觉药剂应该差不多起效果了,他低头看着怀中格外安静的雌虫,低声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突然被问道的莱茵猛地一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退出了陆泽的怀抱。
怀中空落落的感觉让陆泽有些不适,他微微挑眉,觉得雌虫的反应有些好玩。
莱茵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衣物,却摸到了一块有一块拼不起来的布料,陆泽实在是恶趣味,虽然脱衣检查是必须的,但是将病人的衣物剪成破烂却是可以避免的。莱茵握着“残缺的”衣物碎片,坐在白床单上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是涌上脸的窘迫。
整个过程,陆泽就站在旁边静静地观看,他看着雌虫缩着身子伸手摸索,看着他在摸到布料是一瞬间的喜色,以及他确认衣服被剪得破碎不能再穿的窘迫,他勾着笑倚在墙上像是看着一副无声的默剧。
陆泽看见雌虫再三确认自己的衣物不能使用后攥紧了手指,就连藏在白色袜子了的脚趾也跟着缩进了。
陆泽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脸上的神情和抱歉实在扯不上关系:“抱歉剪坏了你的衣服。”
闻言莱茵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一抖,随机抿紧唇摇了摇头:“应该抱歉的是我,感谢您的救治,路德阁下请原谅我的失礼。”
雌虫低头致歉的模样乖乖巧巧,和先前那个喊着要杀了他被他用手铐扣住才能勉强安静的雌虫截然不同,路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口中的话语彻底证明了什么叫做医生的美德:“没关系,我是医生,医生不会和病患计较。”
言下之意就是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若是上一辈子求医问药的病患知道这话是从一向不在意什么是医德的陆泽口中讲出来,怕是得瞪掉了眼睛。
莱茵嗯了一声,随后就沉默了。陆泽也并不是话多的人,况且此刻的他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件他觉得有趣事情。
他在观察莱茵。
他喜欢安静,莱茵很安静。树林里的莱茵是死气沉沉的安静,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白色床单上的莱茵是带着鲜活气息的安静,像是一只笨拙地躲藏的小鸟雀。
小鸟雀丢了尾巴上漂亮的羽毛此刻显得不知所措又无所适从,四处试探想要找到几根树枝将自己遮挡,只可惜白色的床单上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陆泽勾起唇,心里觉得真是奇怪,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观察小动物是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
莱茵小心试探了许久,企图想要找到一块能遮挡的布料,然而结果终究是徒劳。终于死心承认眼前唯一能够求助的虫只有陆泽后,他犹豫地开了口:“路德阁下,请问您还有多余的衣物吗?”
陆泽静静看着瑟缩的莱茵,觉得此刻对方心里应该又羞又窘,毕竟贵族和皇族的雌虫都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赤身露体地在躺在一个雄虫的眼皮子底下还要祈求对方施舍一件衣物,换做是某些自尊心强的雌虫怕是恨不得直接自裁。
当然,陆泽并不是说莱茵没有自尊心,从他刚刚的接触了解,他觉得莱茵的自尊心可绝不低。
陆泽想起对方重复说过的话,“我不是随便招惹的雌虫,在帝国若是雄虫看了未婚雌虫的身体必须得娶他……”
莱茵握着布料碎片的双臂交叠在身前尽量遮挡乍现的春光,抿紧嘴唇等待着,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莱茵能闻到雄虫若即若离的气味,他就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越发不安。
对方却是是医生,但他雄虫的身份也依旧在哪里,并且对方确实说过喜欢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