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闳环视一圈:“老夫要向阁老讨一个人。”
“哦?何人?”
裴道闳并未直接答,而是抬高了语调道:“顾阁老,你掌督查院,监察百官,掌朝中风纪,却连家贼都管不住,这督查院,又何以立信立威于朝堂。”
下首官员们都已变了脸色。
顾凌洲慢慢负起手:“老国公这话,令本辅惶恐啊。”
“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顾阁老年轻时掌兵,都说是雷霆铁腕,一等一的洞察秋毫,可素日里事务繁重,也难免有失察的时候。就说不久前户部粮仓一案,虞庆在狱中自尽,虞庆的夫人陈氏也跟着离奇暴毙,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殊不知,那陈氏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你院中御史私藏了起来,陈氏手中握有虞庆重要罪证,你院中御史,私藏陈氏,包庇虞庆和虞庆背后的人,不算是你顾阁老失察么?”
顾凌洲尚未开口,杨清先起身,面含薄怒道:“老国公空口白舌便将这等罪名往我督查院御史身上扣,可有实证?”
“杨御史先别急,老夫且问你,此事若无猫腻,那陈氏尸体怎会不翼而飞?”
“陈氏撞墙而死,当值狱吏都可作证,仵作也验过尸,至于其尸首失踪,是负责运送尸体狱吏办事不力,阁老已经责罚过。老国公说此事有猫腻,又有何证据证明陈氏还活着?”
裴道闳施施然道:“张龙,还不上前说话。”
一人上前,伏跪在地。
杨清看清那张脸,倏地一惊。
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督查院里看守大狱的狱吏张龙。不由问:“张龙,你为何在此?”
张龙颤颤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裴道闳道:“你放心,一切有老夫给你做主,还不将你看到的事全部说出来。”
“是。”张龙哆嗦着开口。“陈氏暴毙前,小人看到……看到有位御史单独去见过陈氏。那位御史离开不久,陈氏便暴毙而亡。”
“直接说,哪位御史?”
“是、是……”张龙稍稍抬起头,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到一处,咽了口口水,道:“是卫御史!”
一时,席间所有目光都落到那尚在安静饮酒的少年郎身上。
今日生辰宴,几乎汇集了所有督查院在京御史。听了这话,众御史神色不一,之前与卫瑾瑜起过龃龉的老御史哼道:“我就说这小子入督查院没安好心,这不就显露出来了?这朝中人人皆知,虞庆是卫氏的人,虞庆伏罪自杀,不就是为了保全他真正的主子么。要不然,凭他虞庆一个人,怎么敢贪墨国库里数百万石的公粮?陈氏手里若真有虞庆重要罪证,卫氏可不是要将陈氏控制在手中么?”
刚在卫瑾瑜这里吃了窝囊气的齐大儒亦跟着冷笑一声。
“巴巴的把自家嫡孙送进督查院里,这卫氏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钟岳坐在卫瑾瑜身边,忍不住辩驳:“瑾瑜之前查扬州织造一案,斩了十几名牵涉到卫氏的官员,大公无私,有目共睹。再说户部粮仓一案,也是瑾瑜亲自跟着阁老到户部验粮,你们怎能如此血口喷人!”
齐大儒哼道:“你焉知他不是贼喊捉贼,趁机替虞庆消灭罪证呢!”
一声轻响,诸般议论戛然而止,因顾凌洲重新坐回了主位后,面色寒沉,喜怒不辨。
裴道闳接着看向身后:“剩下的事,就由赵大人你来说吧。”
赵文雍触到顾凌洲凌厉视线,明显心虚地缩了下脖子,然而裴道闳发了话,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朝顾凌洲恭敬行礼:“下官见过阁老。”
顾凌洲问:“赵大人也是来给本辅贺生辰么?”
“是、是。”
赵文雍越发心虚。
裴道闳盯着他:“赵大人,莫要废话了,还不将你所了解的情况尽数告知顾阁老知晓。”
赵文雍道:“是今日午后有虞府下人到大理寺衙门报案,说在城郊乱葬岗上看到了一名妇人带着祭品,在祭拜罪臣虞庆,怀中还抱着虞庆的灵牌,那妇人长相,和虞庆妇人陈氏一模一样,且灵牌上所书为‘亡夫虞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