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唐里格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按了一下快捷键,翻出了今天下午拍的照片:那拍的是张某家门口,红泥土地上留出了两个长方形印子,土块压得很结实。张某家周围都是杂草衆生,只有那地方安安全全,不见得有野草冒出头来。

算算时间,今天张某的尸检也该有个着落。唐里格不再想,还真的像个长辈,搭着张勇花的肩轻轻拍了两下,没人发现张勇花的眉梢略挑,很轻地抿了一下唇。

直到唐里格拉着张勇花到会议室里坐下的时候,泡完茶叶的王梅刚回来,视线不偏不倚在他俩身上打量了几秒,欲言又止。

唐里格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张勇花的关系有多不明不白,他生硬地和张勇花避开了一些距离。越刻意越有猫腻果然是个道理,王梅的视线终于轻飘飘地移开,假装咳嗽了一声,才道:“果然还是那旧城的风光旖旎。”

唐里格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王梅的意思,倒是一旁的张勇花略靠近了唐里格一点,从容道:“确实。”

唐里格勾过来会议室的笔,也没听懂这群小年轻人在讨论什麽,反正讨论的不是什麽正经东西,还非要借什麽旧城不城的东西搞暗喻。

在唐里格叩笔帽叩到第五声的时候,会议厅该来的人也到齐了。唐里格也不是耍架子的人,率先站起来和衆人点头示意,连环杀人案在梅雨镇的影响挺大,村民们担惊受怕,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得罪了兇手,呜呼了自己小命,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兇手给绳之以法。

首先向衆人自我介绍的是县城派来的法医——黄馅,他大概三四十来岁,在行业经验的综合方面上,还算挺年轻的一位。不过唐里格眼神利,能窥探出来的东西多,不然也不会那麽快就混到了侦查副队的位置。

就比如他第一眼就发现了黄馅的不对劲,按理说行业经验丰富了,不应该躬身弓腰的,把背绷得那麽直,挺拘束啊。

但也可能是黄馅本来就是一个谨慎的人,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也不会吱声。

发纸质资料的是张勇花,他算唐里格一手带上来的助理,才十九岁,唐里格这个事业心强的,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条件才让队里破例,让张勇花心服口服的,硬是把这个毛愣青头招进了侦查队里。

唐里格喝了一口张勇花倒的茶水,那泡出来的味道恰好。他翻了几页资料,视线停在了那尸检证明上,张某身上没有致命伤口,是呛了屎被活生生淹死的。

没有致命伤口?

唐里格的眉毛压下来一些,张某支气管杯黑色块状物堵塞,从死者肺里能挤出粪水。但是身上没有创伤,难不成还真是被兇手直接往粪池里丢。

没有发生争执,难道还真是小张说的,两人可能只发生口角,或什麽也没发生,兇手就在张某无意之中吧张某推入了粪池。

那兇手的动机又是什麽?

看张某这辈子做的畜生事太多,本着为民除害的心把张某给杀了。

唐里格低着头,右手握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左手翻资料的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张勇花分发完资料,也跟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唐里格旁边,趁黄馅自我介绍完,才在这空隙中小声地和唐里格说话:“前辈,这茶是我特意买来的,之前听说前辈喜欢喝这茶。”

唐里格应了声:“茶确实好喝。”出乎意料,张勇花也不提兇手和受害者是否有发生行为上的争执,但也是,他唐里格也不能用一个砖头的位置,就判定了兇手和受害者有发生行为上的争执。

张勇花弯了弯眼睛:“前辈喜欢就好。”

而唐里格略微擡起了眸子,心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还有张勇花十九,干什麽都利落,撩人倒很有一手。难怪自己眼光好,谈了一个年纪小的,果然年纪小的有活力,还细心。

唐里格脑子摔坏后也不记得,之前和这个年轻的男朋友有没有上过床,但张勇花明明才十九,长得却人高马大的,要不是眉眼清澈,还真比唐里格这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还男人。

“前辈在发呆?”这次张勇花是近着唐里格耳朵说话的,他的声音很稳,但唐里格还是从中听出了小助理音线中的一丝青涩,“是有心事吗?”

唐里格哼了一声,哼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后悔,王梅是第一个擡起头看他俩的,紧随其后的是那个包着黄馅的法医,黄馅的声音偏礼貌了点,却又贴合着阴阳怪气的意味:“唐队,是有什麽话想讲吗?还是对我的介绍不满意。”

唐里格进入侦察队也有八个年头了,除了张勇花,他什麽人还应付不过来,于是唐里格镇静下来,挥挥手表示:“不,我觉得黄同志的介绍出奇的好,只是在感叹说咱们警队的打印机质量不行,印出来的图片模模糊糊的。”他话锋一转,“那只能麻烦黄同志了,有没有存下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