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说:“夜不能寐,实在难熬。”
对方也说:“我正也是,真是承受不住。”
唐周与他说笑了几声,就出客栈去了。这时天还黑着,不过已经稍微有破晓之意。唐周感受到这省城内淩晨所吹拂来的清风,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之间都甘冽了不少。这时候街道上开始陆续有了人,唐周打算随便呼吸一下晨早的空气,让自己的心情不那麽紧张,也不断念着《清静经》。
几遍清静经下来,满脑子都是: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唐周的心情便安定下来几分。
远远也见了不少学子已经往贡院而去,一路上人潮拥挤,唐周走在其中,跟随而去。猛然地,不知是谁在身后着急赶来,唐周来不及反应被人用肩膀撞了一下,一下子差点跌倒,幸亏有人拉了唐周一把。唐周只嗅闻到一种极为清冽的冷香,没看清拉自己的人是谁。唐周想要擡头道谢,再一回首时,已然在这人群里不见刚才那搀扶他一把的人了。
唐周见时间紧急,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很快唐周来到贡院门口,跟随在这衆学子身后排队验身份。现在还只是淩晨天未全明,灯旗下氛围庄严肃穆,无一人敢胡乱言语。
只见贡院最外一道龙门站了不少兵役,他们都手持文书,即将开始点名识认。唐周看了看门前几处的设序,从上面的字找到自己籍贯所在地。他跟随过去,安静等在后头。排过去后,验明身份,东西全部被检查清楚,全身搜身之后便直接进入考场了。
唐周找到了自己号舍,自己便坐在其中。
号舍一人一间,极为简陋狭窄。只有上下两板,一板作为写字当做桌子用,一板当作椅子坐。晚上睡觉时,两板合起来做床休息。这接下来的三场考试,总共要考九天六夜,吃喝拉撒皆必须在这号舍。
唐周与这衆多学子这几日待在这贡院号舍内。开考时脑中思绪开拓,奋笔疾书。不考时坐在其中背书念诵。休息时,就脱下外衫当作被子盖在身上,身后靠着坚硬的两块木板。号舍太小,根本躺不下一个人,唐周蜷缩着身体,能睡则睡,睡不着就背书。冷时,用他们供给的火炉点燃取暖,也可以用这火炉加热食物和水。
这考试可谓是极为艰难困苦。在这期间,有承受不住的书生会隔着号舍偷偷聊天,相互结识。一日,唐周听闻隔壁有人轻轻敲了墙壁,只听旁边一人道:“兄台,我的干粮吃完了,可否救济一番?”
唐周找到自己的东西,看了看,发现粮食还够,便将自己的粮食分了他一点。
对方道:“多谢兄台。我看我们相邻,想来应该是老乡。不知道兄台姓名是?”
唐周道:“姓唐名周,字绪正。”
唐周还是不太了解这里面的规则,多的话不敢再偷偷说了。只怕到时候兵役发现他偷偷说话,判他一个作弊就难说。对方似乎知晓唐周担心此事,也不和唐周进行閑聊了。听他咀嚼干粮的声音,看起来是饿了一天没吃饭,应该是一场考完后,没有及时填补足够的粮食。
不过这立马就是最后一场考试,很快就能够出去。唐周怕他噎着,偷偷将自己还剩下一些水的水壶塞给他。不久之后,他又重新塞回来了,唐周看了一眼,对方恐怕是吃完之后小小地喝了一口,多没喝。其他的全都剩给唐周。
这几天好在没赶上下雨,要是下雨,这些学子在这号舍里更加难熬。若要是考试当时遇上下雨,这里外都漏雨的情况下又得保护住试卷以免沾湿破损,不然试卷坏了就判落榜。那样唐周更是难以处理了。
这衆多学子在这贡院号舍里苦苦熬了几天之后,所有的考试都考完,衆人才得以解放。唐周在那小小的空间里蜷缩了几日,只感觉是全身都酸胀得很。
唐周刚从号舍里解放,拿了自己的东西要走,突然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过来。过来时边走边喊:“绪正兄!绪正兄!”说话倒是极为热情亲切,来到唐周面前十分有礼地躬身行礼,给唐周拜了一拜。
他说道:“多谢绪正兄出手相助。没想到绪正兄竟然如此年轻,我看绪正兄有吉人天相,定然能够金榜题名的!”
唐周感谢他的吉言,只是说:“没想到其中考了一个偏僻地方风俗,我伤透了脑筋。想破了脑袋才写出来,也不知道会怎麽样。”唐周忧心忡忡地这样说道。
这人说:“这地方风俗是老风俗了,几年未见过,更也是闻所未闻,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考到。想来会的人也不多,绪正兄不必过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