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唧唧,噔噔蹬蹬,吱吱……哒哒哒哒……
楼子民一手牢牢把着前面的椅背,一手用力撑着左边的车门,竭尽全力地想将自己与身下这破旧的三蹦子融为一体。奈何这乡间的土路实在磨人,便是他再努力,该受的颠簸也半点没少。
哒哒哒,是车的声音。
哒哒哒,也是他颠到怎么都没法咬紧,快要嗑碎的牙音。
就在又迎一个大坎,楼子民再一次差点咬到舌头,终于恼火到快忍不住时,前头开车的人敞着嗓门喊了一句。
粗犷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
楼子民未来得及细辨那是喊了句什么,身下的三蹦子便一个急刹,惯性差点把他送走。
直到前头的人下了车,一把拉开了楼子民撑着的车门,楼子民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刚才那人喊的那句,好像是“老板,到了”。
“老板,八十块。”
似是怕楼子民听不懂,司机还用举起手对后头比划了一个八。
“你在这等会儿,我还回镇上。”楼子民说着,摆摆手,示意堵在车门口的司机往后退一退。
“等人是另外价哦老板。”中年发福的司机挪了挪圆润的身子,微微地退后了不足以让人通过的一点点距离,憨厚的脸上挤了抹笑,龇出一口黄牙,“过着年呢,一分钟一块钱哦老板。”
楼子民:“……”
“现在才上午,我就接个人,很快就走,三百到镇上给你。”楼子民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块,只在司机的眼前晃了一下,又把钱塞回了钱包里。
“老板……”
司机作为难模样,似还要说些什么。
“这都进山了,就这么一条路通外头,你还怕我跑了?我倒是怕你跑了。”楼子民沉下脸打断了司机的话,半点没有商量的模样。
楼子民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青葱俊俏,便是努力严肃,也很难将气生得威严。
司机又将人上下打量了几番,到底还是没有继续为难,终是慢吞吞,嘀嘀咕咕地从车门边挪了开来。
楼子民绷着脸下了车,假装听不到那些“哪里是山里,才山脚”,“城里人就是麻烦”……
讲真,楼子民也知道自己这样压着车资不是很合理。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上回他和老宅的沙管家一起过来,落地就先付了单趟的车钱,结果说好了等他们回程的三蹦子,没多会就一溜烟跑了……镇上到这麋尾沟,一路都是小土路,车子很难开进来,当地人出行有钱的上摩托,没钱的就自行车。这三蹦子对他们来说都算相对安全快捷的。
上回那三蹦子一走,回程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雇村里人家的摩托。一路提心吊胆吹冷风。他还好,沙管家年纪大了,回京市之后可病了好些日子。这回就推说年纪大实在吃不消,只让他一个人来了。
出了狭窄的车厢,一落地,携着山间草木清香的冷气便将楼子民罩了个满头满脸。
鉴于上次过来时那不咋美好的经历,这回楼子民在镇上特地选了个熟悉麋尾村的三蹦子司机。临近村子的时候,没从村里过,而是绕了条更小的路,直接开到了村尾这边。
他现在踩着的,便是这点儿小土路的末端了。
紧了紧身上加厚的羽绒服,楼子民微抬头看向不远处。
那是一栋位于村尾的独栋屋子,灰扑扑的土墙破瓦上了些年头,看着比远处那一片挤凑着的屋舍要破旧不少。
院门口……
一截白布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