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嘉哥捞起一只名叫稻文的老鬼,一巴掌糊上去,打得稻文狗吃屎。  漆黑的深夜里,一个坐在花园里逗猫的年轻人已经足够诡异,现在又突然来了两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和道士,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然而那女人和道士并没能顺利上楼捉鬼,没过几分钟,一个中年男人就冲了上来,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女人捂着脸颊怒视男人,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指甲狠狠地在男人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血口。

一男一女很快扭打在一起,奚嘉就坐在不远处看着。

打了几分钟后,两人厮打的声音让小区里的许多户人家都开了灯围观起来。凌晨三点,这对男女打的破相流血,到最后,男人将女人打趴到了地上,女人头发凌乱,眼眶乌青,哭着骂道:“老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这个没用的畜生!你自个儿说说,你爸活到八十六,他十二年前就得了癌症,到现在都不死,他怎么活这么久的!你说!”

男人往地上唾了口血沫:“我爸现在都死了,你还说这个干什么!”

女人干脆不起来了,直接在地上撒起泼来,她撕扯着嗓子,大声地说着:“你让邻居们都听听!我的大宝和小宝,不到十岁,全死了!去年我肚子里的那个,才六个月啊,也流掉了。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我的儿子!那都是我的骨肉,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爸到底怎么活这么久的,你自个儿心里清楚,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是在活他孙子的命啊!!!”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哭天抢地。

男人冲上去揪起女人的头发就往地上摔:“我爸都死了,你这个女表子再给我说!”

“你这个畜生……啊啊啊!”

看着这一幕,奚嘉皱紧眉头,站起了身。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制止,旁边的老道士就突然往男人的面前扔了一张黄色的朱砂符纸,那符纸竟然在空中无火自燃,吓了男人一大跳,也令奚嘉停住了脚步。

还真是个捉鬼天师?

老道士拂尘一甩,正正经经地对男人说道:“赵女士没有说错,李先生,这栋楼的阴气极重,应当正是你父亲的鬼魂在作祟。活子孙寿,是切实存在的,等贫道将那恶鬼除去,你们就不会再夜夜做噩梦,也可以再怀上孩子。”

奚嘉神色凝重地看向这老道士。

活子孙寿。

奚嘉自然听过这个说法。

因为从小体质特殊,父亲带他看了不少“大师”,也听说了很多玄妙的东西,比如活子孙寿。

从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老人如果活得太久,那就是在活子孙的寿命,他每多活一年,子孙们就少一点福分和寿命。于是在古时候,一些孩子总是夭折的家庭,会将家中年迈的老人扔到山上的山洞里,给三天份的水和粮食,从此以后,就尽了子女的责任,让这些老人自生自灭。

然而昨天奚嘉无聊翻看“鬼知道”公众号的历史消息记录时,正好翻到一篇文章,标题是《八大最好笑的凡人迷信事件》。点开一看,排在第六位的正是“活子孙寿”。

在那篇文章底下,玄学界这群不着调的神棍胡吹海吹,对这八大迷信事件嗤之以鼻,尤其是对活子孙寿,他们简直连余光都懒得瞄一眼。

【老夫今年九十六,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敢把老夫给扔了,老夫一道神雷劈死他,要他五雷轰顶!】

在评论底下,这位大师的儿子还出来回复了:【爸!我都六十四了,给我点面子好么!我一直和您说,多跳跳广场舞、认识认识漂亮的大妈,关爱生命,远离“鬼知道”,您就听我一句好吗!】

如今,这位老道士一脸郑重地说活子孙寿真的存在。

大概是被刚才那道自燃的符咒给唬住了,男人犹豫了很久,还是和道士、女人一起上楼:“你要捉鬼,那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这个臭婆娘,要是没问题,老子打断你的腿!”

两人骂骂咧咧地就上了楼,奚嘉坐在楼下,最终没有跟上去。一来是没有名头,他随随便便地跟上去,那对夫妻可能会将他赶下来;二来是他昨天和裴玉也都去过七层,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裴玉也没在七层找到厉鬼的影子。

更何况,现在叶镜之的血还镇压着这栋楼的七层。

五分钟后,从七层楼梯间的窗户口,奚嘉远远地看到一团火在空中浮动。老道士捏着一张黄色符纸,嘴里念念叨叨的,一会儿用桃木剑刺穿符纸,一会儿用雄黄酒往空中喷洒。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奚嘉看见包裹着七层的那股黑气并没有半点浮动,四根血线牢牢实实地将黑气锁在其中。

直到一分钟后,奚嘉突然看见,七层亮了一盏灯。他猛地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盯着那盏灯,透过窗户的影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牵着小孩的手,在屋子里缓慢地走动。他们走得极慢,与门外正在做法的道士相比,好似蜗牛爬行。

然后,他们一步步地走到了大门前,女人缓缓低下头,透过猫眼,看向了门口的夫妻的道士。

轰!

黑色阴气猛然暴增,四根血线剧烈地颤抖起来。

遥远的首都,冷峻淡漠的男人正与一个和尚说话,突然,他转过头,目光如炬,看向南方。

那和尚双手合十,笑道:“叶道友,怎么了?”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叶镜之转首淡淡道:“我的血滴子要破了。”

和尚诧异道:“是你放在天工斋的那些血滴子?那可是72点积分,居然还真有冤大头买了?”顿了顿,和尚又道:“能破了你的血滴子,必然是至少该下孽镜地狱的恶鬼,不过能花72点积分买下你的血滴子的人,不是老一代的前辈,也是墨斗前十的道友。不必太过担心。”

叶镜之轻轻颔首,然而一秒钟后,他忽然双眸一缩:“破了。”

和尚一愣:“什么?”

叶镜之慢慢沉了脸色:“我的血滴子破了。”

和尚惊道:“这么快?!”

俊美无俦的黑衣男人冷冷地盯向了南方:“我先行一步,那里好像……是苏城。”

苏城。

奚嘉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那股黑气不断膨胀,四根血线颤抖着将黑气包围住。然而黑气越胀越大,翻滚得越加汹涌,一道极轻的破碎声后,四根血线在奚嘉的眼前崩碎成无数光点,散落在了空气中。

明明一整天都没事,但是在那道士和夫妻上了楼后,却古怪起来。

血线彻底崩碎的一刹那,女人房间的灯光突然熄灭。那股黑气咆哮着再次冲出了七层,将这栋楼包裹起来,甚至在小区里肆无忌惮地弥漫开去。

怀中的怂怂害怕得瑟瑟发抖,奚嘉将它放在了地上,抬步就往那栋楼走去。刚走了一步,怂怂就一跃而上,又跳回了他的怀里。奚嘉愣住:“那里有恶鬼,你不怕?”

怂怂仿佛听懂了似的,拼命地摇头,但小身子却缩在奚嘉的怀里,止不住地打颤。

看着这只又怂又黏人的小黑猫,奚嘉轻叹一声,将脖子上的无相青黎扯下,塞到了怂怂的爪子里。他将小黑猫和青铜骰子一起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几乎全黑的楼房,抬步冲了进去。

此时,裴神棍正将一大堆东西往自己的墨绿色小包里放,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摇头晃脑。哼到一半时,突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裴玉打开微信一看。

【奚嘉:叶大师的血滴子碎了,阴气大乱,我先上去看看情况,速来。】

单眼皮的大眼睛猛然睁大,裴玉不敢置信道:“叶阎王的血滴子怎么可能碎了?!”话音刚落,裴玉粗暴地将桌子上所有的宝物都扫到了乾坤包里,然后冲到客厅:“师叔,快帮我安排一架军用飞机,我要现在就能起飞的。苏城可能出事了!”

不过半个小时,一架飞机便从首都南郊的军用机场起飞,飞往南方。而在首都的另一个方向,一个黑衣男人冲破云霄,快速地往南方飞去。

此时此刻,奚嘉走进楼道,四围寂静无声,只有浓郁的黑气一点点地缠绕上他的身体。然而那些黑气根本没有碰到奚嘉,他口袋里的无相青黎就狠狠地震了一下,将这些阴气吓得往一旁散去。

电梯门死死地闭着,电梯顶上的显示屏一片漆黑,没有数字闪烁,也没有楼层信息。这栋楼房好像一栋鬼屋,没有一点点的灯光,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射入内,勉强打亮一点光线。

奚嘉看着死寂无声的电梯,转身向楼梯走去。他一步步地走上楼梯,从一楼慢慢地走到了七楼。刚出楼梯间,看到的便是两户人间的大门和中间的过道。然而五分钟前,那对夫妻和道士还站在过道里作法,可如今,他们凭空消失,地上没有烧焦的符纸,只有墙角还放着一个铁盆,里面是纸钱的灰烬。

零星的火点在铁盆里闪烁,好像刚刚有人才在这里烧过纸。

奚嘉低头看着这个铁盆,良久,他抬步走到一扇门前,抬手敲了起来。屋子里再次传来砰砰砰的砸地声,猫眼里透着渗人的光芒,大门吱呀一声地开了下来,奚嘉微笑着抬首,看向眼前脸色惨白的女人和她牵着的小男孩。

“我不是天师,没有叶大师的本事,也不如裴玉。我不知道谁是鬼,谁是人。但是,我的拳头打不死人,只会把鬼打得魂飞魄散。所以……谁先来试试?”

一如既往,两人坐在小阳台的飘窗上。奚嘉想也没想,将脖子上的舍利摘下来后,直截了当地伸手,看向叶镜之:牵手,念咒。

叶镜之:“……”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叶大师的动静,奚嘉困惑地皱了眉,忍不住问道:“叶大师?”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屋内,照在两人的身上。男人抿紧薄唇,俊美冷清的脸上并无起伏,但耳尖却有一些发红,等奚嘉又问了一遍,叶镜之才声音低沉地说道:“不……不用牵手,你拿在掌心就好,我直接为你念咒。”

奚嘉诧异道:“昨天不是说一定要将这舍利放在我们的掌心,相互连接,这样方便念咒施法吗?”

叶镜之语气肯定:“我搞错了。”

奚嘉:“……”

玄学界的人到底都是什么猫病啊!

奚嘉下意识地觉得叶大师昨天肯定没搞错,而这次为舍利念咒时,他也特意仔细观察了对方。叶大师闭紧双眸,食指抵唇,低声念着咒语,金色的符文如同昨天一样,钻入了他掌心的舍利里,但这一次,叶大师的额头却有汗水隐隐地渗出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第一天念咒时,只施法半个小时就结束。可这第二天念咒,叶大师却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结束施法。

到第三天,叶镜之依旧就着夜色回家。这次两人再坐在飘窗上,叶镜之闭目准备念咒,他刚刚闭上双眼,一只温暖的手便拉住了他的手。

叶镜之错愕地睁眼,只见奚嘉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两人双手交叠,小小的舍利被安置在掌心之间,散发着一阵清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