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县里需要交接三五天的工作量,崔瑛只花了半天,其中大部分时间还用在了清点库存上,干脆利落得紧。
那县丞只要想起崔瑛之前教得学生不少拨拉一会儿算盘,算起帐来比崔瑛也就慢上一点儿,便觉得以后到哪里都还是不要起小心思了,这群小鬼别的不说,给县令当个钱粮师爷是足够了。
“这交接结束了,明府是否要放牌坐堂,允百姓告状申冤?”县丞小心地问。
“这不急,我先查看一下卷宗再说。”崔瑛答道。
崔瑛回六安这一路上,还是和叶知秋学了不少当官理政的知识的,感觉这当县令和当一个班主任差别并不大。以前有一个专家到学校做讲座,谈起班主任的工作职能来,号称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唯有县长和班主任能将自己的管理哲学贯穿到最底层。
当时老师们也只是哈哈一笑,认为这只是一种恭维而已。但当崔瑛了解了如今知县的工作内容的时候,感觉还真差不太多。
大周朝一个县令的主要工作很简单,治内稳定、劝课农桑,平决讼狱,如果能培养出一些名士、进士之类的读书人就是锦上添花了。就像班主任的工作就是保证班级稳定,督促学生学习,解决学生矛盾,如果能培养出几个尖子生或者拿到一些奖项的学生那就更好了。
崔瑛查看卷宗,作为一个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时代长起来的年轻人,他最关心的就是县里的财政收入问题。
整个县里的财政收入分为两块,一块是税收收入,一块是公廨田收入。税收里的田税、丁赋和专营类的商税是归国家的,其它的税收才归本县所有,税额不一定,好的年份比如去年,六安光城门税就收了三百贯,差的年份可能也就二三十贯。公廨田则是一块固定的地,可以用犯了罪的犯人来劳作或花钱雇人耕种,主要以收入粮食为主。
县里的收入不多,但支出却不少。虽然明面上县令、县丞、主薄、典史每年朝廷会分拨钱粮布帛,不用从库里出钱,只在县里有税款结余时,可以领少量分润,但实际情况是,县里的税款总要有结余,而且由于苛捐杂税的关系有很多结余。
除了有数的朝廷命官领着朝廷的钱粮外,有大量的吏员需要用县里的财政养活。文职上县学里的教谕夫子、做杂事的各种书吏,武职上皂捕壮三班衙役,狱卒库丁,合在一处得有小一百人。
这些人不在国家拨款的范围内,只能从县里的收入中拨出一笔工食银给他们。历史上由于这些地头蛇收入不高,常常找各种藉口盘剥百姓,使得百姓与官员对他们都恨之入骨,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除了人员工资,抚孤、济慈两院虽然因崔瑛插手能自给自足了,但雇乳娘和给老人治病也是要款子的。还有每年定例的疏渠、修桥、补路,零零总总,无一处不要钱粮。
崔瑛做年度预算做得头昏眼花,看着可怜兮兮的税收和怎么看怎么红得耀眼的财政赤字,深切得觉得自己穷到一定境界了。
“有多少钱做多少事就是了。”叶知秋干巴巴地安慰道。
讲真的,这位邶国公从小跟着皇后娘娘生活,要说民间疾苦和人情世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所以皇帝才想让他帮着崔瑛一点儿,但知道一点儿也就只是知道一点儿了,现在可没有现代的国家财政预决算制度,大家都是量入为出,实在有急用钱的地方,不论是新发一个税种还是找大户强捐点钱粮也就对付过去了。所以他看着崔瑛列的一条条花钱的地儿、收入来源,想想这两年六安好歹还有造纸、粉丝之类的收入撑着,修桥补路有土水泥少了许多人工,那其它地方……想想汗毛都能乍起来了好吗?
“冯主薄,若照原来的例,缺这些钱这事儿是怎么做的?”崔瑛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