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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朦胧,幽夜昏沉,阳台上一衆珍惜花草都陷入安眠,只有角落里一株不知何时生发的野草,独作看客。

粗心的主人没有关窗,春雨被晚风卷着飘进阳台,淋了它满身。叶片压着粗糙的墙壁,磨着、蹭着,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被吞没在隐秘的夜色中,无人知晓。

细碎的水珠沿着脆弱□□,一路染湿花梗,浸入那催发生命的土壤之中,使得叶片得以贪婪地吮吸水分,餍足舒展。夜风虽无情,猛烈弯折它的腰肢,但裹挟而来的源泉,却温柔地抚平它体内的干渴。

春雨一向缠绵,即便歇了那一阵不绝的倾落,余潮依然蛛丝般裹着它。叶片上积攒的雨珠承不住似地坠落,在地板上积成水线,顺着起伏的曲线一路往凹处去了。

它诞生于某个巧合瞬间,或是主人给那株沁玉芍药松土时不小心带出的土点,挽留了路过的鸟儿振动翅膀留下的草粒。作为一株偶然生发的野草,没有固定的养料滋润才是生命常态。这一场赐福般的雨幕,已足以让它再茍活几日。

兴许终有一日它能等到主人的注意,从此肆意在安稳的花盆中摇曳,心安理得地享受主人的爱怜。最好是欣赏它与一旁争奇斗豔的名贵种不同的坚韧,从此只对它降下甘霖。它不屑与百花争豔,却时常想着,若它也能开出几朵花苞,一定不吝啬折下最美丽的头名献于主人。

看着我吧,无妨予我怜惜或是摧折。

帝都星最大的航空港里,各式星船有条不紊地起落,载着乘客奔向浩瀚星河。旅者或脚步匆匆,直沖出口而去,或眼含惊奇,打量这颗堪称帝国心髒的星球。

贵宾等待区中,林勋靠着一旁的私人飞车懒散站着,一身休閑深v西服,脸上架着最新款的墨镜,时不时整理喷了发胶的头发,力求给布莱顿军校生留下一个帅气逼人的第一印象。

朗尼带着队员走出航空栈道时,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那对明显是一起来的,却隔着两米远的男女。

或许是为了防止引发骚乱,他们都没有穿军服,脸上还做了些遮挡,但一身清正的气质,暴漏了这两人的身份。

长发女人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偏着头不知在看什麽。她眉骨高挺,分明站在烈阳下,却似染着霜雪之色,有种冷冽的漂亮。

身旁的男人也是冷的,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部分表情,碎发压着眉眼。漠然笼罩其身,如同时刻将一片透明但阻隔一切的高爆玻璃挡在身前,向他射出子弹只会得到废弃的弹壳。若强行破开,碎裂的玻璃将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地割断冒犯者的喉咙。

相比之下,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女人,则更像幽深的古潭,拥有一览无余的内里和蕩着轻柔波纹的水面,但倘若有人尝试征服这泽水域,无色的暗潮才会不容挣扎地搅碎来人血肉,任其成为浮游生物的温床。

朗尼知道他们是谁。

他出身布莱顿家族,是布莱顿星域的大贵族,也是军部世家,对几位执行官再了解不过。严格来说,执行官阿蕾杜莎是他年纪最小的表姑。昨日他已收到表姑消息,说是拜托了同事来接他们。

不过怎麽没看到那位姓林的执行官?表姑讯息里透漏的意思,似乎是他们会一起来?

朗尼压着疑惑,整理好衣着,又提醒身后三人注意礼仪,这才走上前去。

中途路过一个打扮得如开屏孔雀般的男人,嗯?有点眼熟。算了,先见过两位执行官要紧。

金发男生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蔚指挥,江指挥,学生朗尼·布莱顿,代表布莱顿军校向您二位致以问候——”

一擡头,面前站着的竟是那位骚包男人,正好占据两位执行官中间的空位。

朗尼:?

别告诉他这是林指挥

蔚舟忍着笑,好心为他介绍:“这是执行官林勋,你们叫林指挥吧。”

朗尼会意,再次优雅行礼:“林指挥,您今日的装扮真是光彩夺目,叫学生一时不敢相认。”

落后半步的阿兰朵也附和道:“我与哥哥仰慕几位前辈已久,今日方觉,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这两名出身大贵族的世家子,显然深谙向上社交之道,几句话将林勋哄得牙不见眼,已然和他们成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蔚舟对眼前这桩“偶像见面会”饶有兴趣,含着笑看着。金发是布莱顿家族的象征,据说发色越接近黄金的色泽,其血脉便越纯正。蔚舟没对比过其他布莱顿,不知眼前这对兄妹的发色算不算“正统”,毕竟阿蕾杜莎每个月的发色都不相同,她还真没见过她原本的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