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池没有照做,而是走过去将手中的垃圾放进了垃圾桶。艾萍发出轻蔑地笑,哼着歌离开了。可是在班里,艾萍依然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如果郦池将所看到的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的。
郦池又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小心翼翼地,但还是轻叹出了声音。回头去看另一张床上的姐姐,她背对着自己,没有动,想必是睡着了。姐姐面向着窗的一边,睁眼看着漆黑的天,她也毫无睡意,总觉得妹妹的气息与往日不同。她多怕她会知道那些尘封的往事啊!
艾萍和郦池终究还是面对面了。
两人对峙着,艾萍突然哑然失笑,声音格外刺耳。郦池将手中的垃圾扔进垃圾桶,转身就要走。艾萍开了口:“今天没有可以让你解围的人了。”郦池顿了一下,欲继续走。艾萍又说:“开学之后,那个女生就看不到了,她退学了。”郦池又顿了一下,立住不动。艾萍接着说:“学习压力太大,抑郁了。”
郦池回过身去看着艾萍,面对着一张镇定的脸。
“你见过小臂那麽长的老鼠吗?我以前没见过,到这边之后见的就多了。我还亲手碰过呢!那些小老鼠的手感可不怎麽样。”
艾萍哼着歌从郦池身边走过去,郦池看到了垃圾桶旁死老鼠,一群苍蝇如同群魔乱舞,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郦池轻咳了几声,捂着口鼻离开了。葛姐姐两手空空的从楼道里走出来,正与郦池相见。她在天台上看到了两个小姑娘站在垃圾桶旁,着实佩服两个人可以忍住一只臭气熏天的死老鼠。
郦池没有想到那个女生真的会退学,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同学间传开了。虽说是在假期中,但总有消息灵通的人愿做“分享者”。郦池觉得很可惜,那女生忍耐了两年,竟然要在最后一年放弃学业;郦池觉得很可怜,那女生忍耐了两年,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肯说。郦池觉得自己很无助,她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心神不宁,姐姐是有感知的,疑心妹妹是否想起了什麽难过的事。如何开口问呢?姐妹俩心照不宣,彼此极力避免说话,生怕一不留神说出不该说的话。
白天里,姐姐去上班,郦池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进出楼道的人。葛姐姐又两臂托着被子进来了,不一会儿,艾萍用一根手指头摇着钥匙绳从楼道里走出去了。她摇钥匙绳的力度好大,一圈一圈地旋转着,从指跟到指肚,绳子要飞出去了,艾萍手里灵巧,两只手一下子接住了。
郦池想起了在茶室玩儿的小沙包,抛上去,落下来,再接住,循环往複。那是个环境清幽的茶室,郦池喜欢那样的偏僻,没有熟悉的人,可以安静的想心事。
普塔雅站在柜台后注视着郦池。郦池左手托腮,右手伏案,两眼空当呆滞。这样失神的状态已经保持了好一阵,桌前的茶已经凉透了,可她却一口都没有饮。一个青春而恬静的女孩子竟然会对大喇喇的羽殇情有独钟,这是一种既可饮酒又可盛羹的饮器。呈椭圆形,两侧各有对称的小耳。
涂途站在柜台外,背对着郦池,正摆弄柜台上的木制框架。镶嵌着一张青春气息浓厚的肖像画。淡然的一张脸隐约透着桀骜不驯,一双大大的眼睛泛着光,长长的睫毛像是人工洋娃娃的杰作,两只眼球同时撇向一侧。嘴唇微啓,似是欲言又止。一层薄薄的齐刘海压过两眉。木质画框转了一圈,正过来还是她,却像是有着两幅面孔。表面的羔羊与内里的豺狼,隐忍与释放的矛盾体。
涂途一面看画一面看人,疑惑地说:“这应该不是她吧?”这个她指的是郦池,说像又不像,但普塔雅已经让郦池自由选择品茶的杯子了。
普塔雅揉捏着小沙包,回道:“神似也是可以的。有时候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一件坏事。”她将手中的一粒小沙包抛上去,又将另一粒小沙包抛上去,同时接住这两个。小沙包上下起落的影子映在郦池的余光里。她的心一颤,大脑里又显出了另一幕。
小沙包里面装了软软的沙子,落在手里或打在身上,无关痛痒。但换作了小石子呢?艾萍的衣兜里藏匿着许多小小的石子,窝在手心里刚刚好。她将小石子扔到那女学生的身上、头上,一边嬉笑着一边大力投掷着。女生用胳膊遮住面容躲闪着,艾萍便换了细沙扬过去,迷了人的眼。郦池从二楼看过去,待她奔到这阴暗的角落,只看到一脸得意的艾萍,仿佛是郦池看花了眼一般。
郦池不知道类似这样的事在那女学生身上发生了多少次。事不过三,她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是在厕所里。那样污秽不堪的画面让她好几天没有吃下饭去,姐姐以为妹妹学着别人在减肥,给她讲了一通道理。郦池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饱饱地吃了一餐,又痛痛快快地吐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