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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筱馨 955 字 3个月前

只是七天的病假,再回来,公司的氛围却好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本来就是透明的一派,现在更像是冰冷的、散发着寒意的黑影,与周围洒下的阳光格格不入。连那楼底下的猫也好像是怕了我,任凭我如何喊它,都不愿理睬我,甚至在逃走时踏翻了我给它準备的饭。我蹲在原地吸着鼻子,用手背抹了抹干燥的眼睛。

我的名字又一次上了裁员名单,这次是真的。已经有接替我的人。早上,部门经理在我落座的第一时刻对我说:“周五离职吧。”我脑子发懵。她的语气毫无转圜余地,又加了一句让我颇感讽刺的话:“正好可以有个双休。”

接替我的人已经到岗一周,是个文静的女孩子。敏于行而讷于言,她的确比我聪明的多。我不需要多加言语,她看一遍就知道接下来如何做。我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不敢与人锱铢必较,何况是这样温顺的女孩子,我更不会明着使招或暗里发坏。更何况,今天周三,离着卷铺盖走人只有两天。

我除了吸溜鼻子,什麽也不会,眼泪都不会有,真是可怜。人都说摆烂的日子是过得最快的,我在公司被迫摸鱼了两天,简直像被囚禁一样。我不必参加周五的团建会,但在排队打下班卡的时候,有同事起哄要我开离职庆祝会。

“哪怕买杯奶茶也好嘛。”

我低下头不去理睬,同事们却越说越起劲。有要吃烧烤的,有想吃家常菜的,有的提议吃自助餐,好像我是开饭店的老板,一定要我的钱包出出血。接替我的女孩子为我解围,她提前点了奶茶外卖,人手一杯。大家一边打卡一边手持奶茶,立在电梯门口。

其实我并不感激她,那是她为了自己才做这个好人的。我的离职手续很痛快,与公司再无瓜葛。在与财务办理交接事宜时,同时我也得知接替我的人究竟是什麽来路,她是某部门经理的亲戚,今年大学毕业。

以往下班,想要迫不及待的回家。今天不一样,随便上了公交车,待它到了终点站,再随意搭乘另一辆,就这麽转啊转啊,转了五六辆公交车,我又来到了那间茶室。

那人仿佛是预知我会来一样,在我露面时,就已经将一杯茶放在柜台上。柜台上的木框摆件也在忙着,内里嵌着的木制相框三百六十度转个不停;上端吊着的灯,发出柔和的光,下端的沙漏缓慢地滴落着五彩的沙。内里的相框快速的转,又慢速的动,里面镶着的肖像画转着圈的瞪着我,我恍然有了照镜子的感觉。

我依然用右手的三根手指轻抚在杯壁,感受着从内透出的温热。我来了两次,但我一次都没有喝她递过来的茶,只是礼节性的用手抚着那茶杯。我没有合适的词彙来形容这里的氛围,说它安静吧,我却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角落里竖立着一个不合时宜的立式钟表,我疑心后面藏了齧齿类动物;说它热闹吧,更不恰当了,虚空着好多座位呢!

我怕黑,现在倒是不怕了。我从茶室回到家,一直没有开灯。

整个屋子一片黑暗,我坐在床上,交错着两条胳膊搭在弯曲的腿上,整张脸埋进胳膊里,自我想象会哭得梨花带雨,真实情况是什麽都没有。我就这样在家里呆了两天,我格外喜欢黑夜了,只有在黑夜降临时,我才不会有莫名的紧张感。你不知道那颗心跳动的有多厉害,真是骇人。

忙碌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当遭遇难事或喜事时,就想找一个相熟的人倾诉,又不愿全盘托出内心的感触。你看我有多麽矛盾。我的生活太简单了,连倾诉的人都没有。

我之前是有一个好朋友的,我固执地以为我们是闺蜜。掐指一算,我们已有五年没联系了,早已没了以前的约一约。

我俩从小就认识。小学毕业以前,我俩住一栋楼,我楼上,她楼下,每天早上都是我搬着小板凳沖着地上打三声,然后静听楼下的门一响,我俩再搭伴儿去上学,只不过我俩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中学六年,我俩竟奇迹般的进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我的成绩已经是马马虎虎,她的成绩不比我好,却总能与我待在一起,几次分班还是在一起。

我俩都白,但白的程度不一样。她的白像雪一样,比我更胜一筹,自然比我更有吸引力。可惜,我俩的青春都很平淡,不,她比我好得太多,之前她与某个男生有个小小的绯闻,只是玩笑话,但也足够引起我的嫉妒。

她的工作风生水起,毕业一两年间这里飞那里跑,见了不少世面。那时她特地跑来看我,还没寒暄几句呢,就挤眉弄眼的,右手不停的抚着左手,拿眼睛瞥着我,向我炫耀她那价值不菲的手表,嗲里嗲气的说:“将近六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