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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筱馨 932 字 3个月前

我的前面还有一个女生,距离我大约小半层。我认得她的小动作,总习惯弯曲了右手食指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她叫马德琳,是个有着高学历的人,但我没觉得她的长相与学历能挂上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常常低了头说话,声音小得听不见。

我俩是同层的对门邻居,完全可以搭伴同行。

我快走几步,从她身边越上几级台阶。她果然不出我所料,擡起手指向上推了推眼镜,偷眼看了我。我右手扶着栏杆,突然回头向着她笑了笑。我对我的这一举动感到十分诧异,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不为所动,一边推着眼镜一边噔噔噔向楼上跑。我可没她那麽好的体力,真的跑不动了。

说到体力,我很佩服一些外卖员,在电梯停运的情况下还能手提东西往楼上奔。刚才就有一个外卖员从我身边大步流星的沖过去,带动着风吹乱了我的发,让我多了疯婆子样的造型。当我走上两位数的楼层时,那位外卖员又风一样从我身边往下沖,我整理好的头发又成了疯婆子样的造型。

从我记事起,我就梳着高高的马尾,有时长度过了肩,有时修剪了只到脖间。妈妈说这样的马尾显得人精神,可我觉得太单一,但真要让我换一换,我又不知所措,保持了固有的模式,还是挺有安全感的。可是,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于是,我在额前留了斜刘海,风一吹,乱糟糟的。

我整理了额前的刘海与周边的碎发,仰头看着螺旋向上的阶梯。

这座楼有三十多层,不知道那位外卖员是不是要送到顶楼的。这样跑上去可不得要了半条命,难为他还能跑上跑下。我不禁停下来,扶着栏杆回身向下张望,望不见那外卖员的身影,倒望见了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向上走,走到我身边还看了看我。我也不甘示弱,斜楞了他俩一眼,貌似人家根本没正眼瞧我。我凭空白了一眼,无力地继续向上走。

你要是问我为什麽要租这样的高层房,或者是疑惑我为什麽会住在环境这麽好的出租房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说得话。这虽是高层,但房租一点也不贵。房东说这是回迁房,卖不出高价,往外出租是最好的打算。她本人既不缺钱也不缺房,有一个女儿在外地,她和老伴儿常常去女儿那儿住。

我并不完全相信房东说的话,她的一张嘴喋喋不休,我在心里给她回了话。

“又不是一线大城市,能租出去就很好了。这里离着市中心又远,坐地铁还要一个半小时才到市里呢。再说了,一室一厅的房子,还要找什麽样的房客?十八层的名头,说出去也不好听。”当然了,我可不敢对房东当面说这些话讨价还价。她的眼神很是淩厉,像极了童话里的狼外婆,我真怕她把我吃掉。

我在这座城市读大学,赶在毕业前的一个月找到了工作,急需一个落脚点,这里合适就住下了,去掉房租还有剩。公司附近的房子太贵了,我的工资承受不起。这几年,看着存折上的数额一点点增加,真是高兴。我喜欢点算现金的感觉,那才是实打实的钱。

说到工作,这又引发了我的焦虑。三十三岁的我,公司里元老级底层者,随时被人扫地出门,没有饭搭子,没有办公室恋情,没有升职加薪的可能。只有公司要换掉我这个底层者的传闻,以平均六个月一次的频率有序的传递着。果然一批一批的面试者来了又走,没有呆长的,我也就暂时被保留了下来。

我前面提过了,我一出校门就有幸留在这间公司,能够专业对口,是很不容易的,何况这间公司的薪酬与各项福利待遇真是没得说。它不是没有缺点,单说晚间会就会让人头疼,但我不想走!

我不知道我还能被保留多久。我每天都处在焦虑之中,像是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我的心颤栗,有时两只手也会颤抖。我将在公司的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早晨是惊悚与悬疑的氛围,中午又换了忐忑与不安,下班又成了唏嘘和感慨。我的年龄、学历、技能,以及个人质素,都不占任何优势,熬一天算一天吧!

生活没有热情,工作也缺乏激情。

其实比起白天,我更喜欢夜晚。将自己掩埋在一室一厅的房子里,要比挤在人群里更有安全感,也会忘记自己是孤单的一人。

夜是深沉的。一切好与坏、是与非都被黑夜所笼罩。它欣赏你的一切骄傲,也隐藏你的所有过错。在如墨的夜色里,你可以无所顾忌的摘下你的生活面具,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