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互作了揖,那纯白的倩影端了茶洗向着柜台边走来,一步三回头,回转头来自是一脸娇羞,原地立着的人伸了手臂欲要说些什麽,却只张了嘴不出声,终究还是将手臂落了下去,徒留惆怅而恋恋不舍的眼神。
眼见着那人走到跟前,涂途的心又开始慌起来,想着移开几步,无奈两脚发僵,动弹不得,只好收紧了身子侧转过去。那股幽香已近身而立,只让人心醉眼迷。涂途斜着眼睛偷看过去,没成想那人的眼神也迎了过来,冷冰冰又直愣愣的与涂途四目相对。涂途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紧紧闭了眼睛,只等那人离开。待到幽香远去,涂途清醒非常,才发现天已大亮。
日光倾泻,光亮一片。
涂途恍然若梦,蹙眉疑惑,又发觉茶室确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落地玻璃窗边的长方形木桌上,花灯里的红烛还在燃着,上方的灯笼里亦有红烛点着。桌旗上的茶具还没有收拾妥当,香炉里焚烧过的香灰是新留的痕迹。盥洗池里的杯子还没有洗净,涂途没有看错,正是那两人留下的。空气里还残存着那股幽香,深嗅入心,淡淡醉意。
想起那倩影,很是熟悉。
通身的一抹纯白,像冬日盛雪,其中混着几丝绯色,不知是不是红烛摇曳的光影;垂地的边缘是柔软的丝丝绒毛,涂途偷看时看到了两朵白牡丹,衬着人摇曳生姿。这不像是凭空出来的,倒真的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在哪里见过呢?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不然不会如此真实。虽怕,却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在支撑,不至于让自己落荒而逃。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柜面上的几页纸起了页脚,像展翅欲飞的蝶,扑打着翅膀,一下又一下。涂途的余光注意到了它,眼珠子一斜,伸长胳膊拿了起来。是了,就是这画上的白色披风,一模一样。
涂途的心突突跳着,呼吸变得急促,脑海中迅速钻出这飘动的倩影。她颤动着双手翻阅下一页,眼睛定定地看着它,要将它牢牢记住,一丝一线不会放过。
她要将它们藏起来……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涂途坐在柜台前打着瞌睡,大好的日光里昏昏欲睡。
起先是左手撑着脑袋愣神,慢慢地、慢慢地,一双眼睛失去了光泽,上下眼皮忍不住打起架来,趁这日光正盛,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只觉懒洋洋的,整个人无力得趴在柜面上入睡,丝毫不觉时间的匆匆而过,再睁眼时,已是月儿当空,星儿点点。
涂途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闭目养神停了片刻,脑袋不自觉地耷拉着懒怠动,但她分明感觉到有光影浮动,熟悉的幽香随着空气在茶室内流动。涂途不免有了丝丝凉意,内心也起了波澜,极力张开的两眼又合拢来。她将脑袋靠在柜台边上,闭着眼睛,碎念着不要被好奇心所驱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只眼睛已经睁开了,另一只眼睛随之睁开,悄悄擡了头正了身往柜台下移,只露了两只眼睛贴着柜边看过去。
是了,还是昨天的燕侣莺俦,已经熟稔的泡好茶,正举杯同饮呢。
第 54 章
涂途记得清楚,那昨日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今日着了另一套衣,正如画上的丝毫不差,精致的画功赋予了衣裳以灵性,活了一般。蓝白层次分明的交领襦裙,不施任何纹饰,仿佛春风轻拂,起了层层浪纹,掩着女子的绰约多姿。
他们也算是聪明而有情致的,就着那长桌,用各式茶具做了弯弯曲曲的摆设,用纸折了小小的船,用手在这区间里推来拉去,仿了曲水流觞的雅致。两人以茶代酒,不亦乐乎,仿佛这天地间唯有此二人。灯笼内的烛光映衬着桌上的景,倒也有了桃蹊柳陌的错觉。
“那是一个漂亮的人,身材挺拔,颀长且匀称,发丝乌黑不散乱,衣着得体有品味。他的侧脸像精雕细琢的石像,棱角分明又柔和,五官立体精致,望向她时面带笑意。她却浑然不知,或许是故意将心迹藏起来,内心已産生了更深的情愫,只是为了不让人看穿。因为她一笑,便会惹来旁人的一番嬉笑,要将她的心事说出来。”
涂途的心底起了声音,默念着那娟秀的小楷所写出来的文字。她只看一次便记住了。那二人似乎觉察到了涂途的眼神灼灼,用手做了喇叭状,悄言悄语了一番,不约而同向这边看过来,涂途赶忙将头沉下去,捱了一会儿,悄悄用手扒了柜边探头探脑,这一看不打紧,直将涂途吓了一惊,那二人已经来到柜台边,指指点点说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