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整齐的宣传栏架在一排低矮的灌木丛之上,沙朵沿此慢慢看过去,再折返回来。熙来攘往,这不是在梦境中。“美萝,你的字写得好,你也写几句话吧?”有人面向着自己露出甜美的笑,沙朵一惊,不由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不动。那说话的人小跑着凑上来,沙朵瑟缩了身躯,微微颔首,一阵风吹过,那人从身边跑过。回转头去,找不到那抹亮丽的色彩,什麽都没有。
“是幻听?”沙朵自语道。幻听带来的后遗症是幻视吗?依稀可辨确实有人向着自己打招呼,声音、相貌、味道,不像是假的。“是怎麽一回事?”
没有课的时候,图书馆是沙朵长待的地方。绕过一排排书架,触摸着高矮不等的书,目光滑过新旧交替的资料,像是看到了错叠的时间。沙朵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心思也就不在这些书上,只是从这排书架走到那排书架。她走过去,那位俊美的男生走过来。两人的步伐交错前行,彳亍而走,互不相扰。
“美萝。”
沙朵怔住,环顾四周,身边没有人,但分明听到有人在喊“美萝”二字。安静的图书馆,一点声音都会被无形放大,沙朵确切自己听得清楚,是“美萝”的名字。“你知道最近流行什麽游戏吗?準备一张纸条,随便写点什麽,放到书里,看看有缘人会是谁。”沙朵蹑手蹑脚的往声源的方向走去,一晃神,只看到了那位俊美的男生。他不明就里的注视着沙朵,轻微皱了眉头,将手中的书放回到书架,转身走开了。
沙朵看着他的背影转到了另一排书架,紧走两步取出刚刚放置回去的书,里面什麽都没有。是生涩的理科专业书籍,待沙朵看清楚那些公式和术语,只觉得头晕目眩,赶紧脱手放回到原处。她定了定神,走到书架的末尾,悄悄看了那男生。他正专心翻拣着手中的书。
课本摊在桌子上,人却早就走了神。一向勤奋的沙朵,这次却是偷了懒。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笔,一双眼睛已愣神很久。作业题目本就费力,浪费了这小半天,只好草草了事。但沙朵似乎连敷衍这回事也要拖延下去。有些事想不通,也不知从何想起,偏偏要费思量想明白,自讨苦吃。
“美萝。”
沙朵一个激灵回了神。
“你的作业一向很好,拿来给我们借鑒一下,可以吗?”
“不要!”沙朵果断出口拒绝,两手捂住了课本和干净的作业纸。四周的人前后左右寻声注视了她,这才回神记起自己是在自习室。她抱歉的低眉颔首表达歉意,慌乱收拾了东西,灰溜溜地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沖出自习室,快步下了楼梯,出了图书馆大楼。她长舒一口气,紧张的精神略略甫定,走下门前的几级台阶坐下去,看人来人往。
小礼堂门口很是热闹,今天是艺术学院学生表演的日子,名目是为了毕业生而举办的欢送会。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观衆大多都是艺术学院自己的学生在撑场,毕业生们也坐不了几人,无非就是学生们借着由头快乐一回,老师们也趁此让在校的学生锻炼一下。通往学校大门的甬道边宣传栏早些时候就张贴了海报。
沙朵在下课后也驻足在此阅览过这些设计独特的海报,上面注明表演形式多样,还有名着改编的短话剧。有心想去看,但没有人陪伴前往。一个人去,总觉得在别人眼中是异类,特别是混着人群进了小礼堂,一排座位正好到了自己这儿没有了位置,衆目睽睽之下,单独而坐,脸上立即起了一片绯红。
“美萝。”
沙朵似是有了条件反射,立马转头搜寻声音。
“可惜你不是艺术学院的学生,要不然你上场,一定能赢得满堂彩。”
沙朵紧紧闭着眼睛,五官也皱到了一起,不去理会这声音,不过一会儿就销声匿迹了。
美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学生。
落款的艺术字仿佛轻轻袅袅的变得立体起来,沙朵默念了那纸条上的文字,静静地等待着上课铃声。她来得早,教室里没有人。正课总要有人姗姗来迟,何况是选修课。她在这个周二的中午,下决心逃掉了自己的选修课,信步来到普塔雅的茶艺课教室。
她要向老师讨杯茶。
学生稀稀落落的择了座,有的已经摆好了混课的架势。踏着上课铃进来的不是普塔雅,是另一张面孔。有人说其实老师比学生更害怕上课,也更渴望下课铃声準时响起。她说她是代课老师。身量不高,看起来和底下的学生差不了几岁。头上扎着两个对称的小揪揪,身着旧时的衣衫,一双眼睛清澈而有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说话的时候喜欢两手背在身后踱步,没有长者的老态龙钟,却添一份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