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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佑打眼望去,说这话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刘大宝,他被关了两个多月出来了,头发胡子比之前更长,身上还穿着冬天的衣服,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澡了,衣服又黑又臭,蜷缩在街边的垃圾堆旁,看着像个叫花子。

陈天佑道:“一根没有一点肉的光骨头喂狗,也叫浪费?你要想吃,我也可以赏给你。”

他原本是故意奚落刘大宝,没想到刘大宝坐起身道:“真的啊?那我不客气了啊。”

他说着,伸手去抢闪电嘴里的大棒骨,毫无意外地被闪电咬了一口。

“哇,你这狗也太兇了点吧,不是说好给我吃的嘛,还好我手收的快,不然要被它咬下一块肉了。”刘大宝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说。

“你怎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陈天佑眉头直皱。

“哎,说起来话长。”刘大宝躺回垃圾堆旁,一点也不嫌垃圾堆臭:“当年我爸被你爸举报枪毙,你妈又来农场扳倒我们刘家庄以后,我跟着我妈她们回老家,第二年我妈就改嫁了,说她要过新生活,不管我了,让我自己养活自己。

我那些个亲戚都不愿意养我,我也不愿意下地劳动干苦力活,偷了我堂叔伯一点钱,又坐车回到边疆,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一个土匪团伙,一直跟着他们在边疆各地干黑心勾当,没干几年,那土匪团伙又被你爸给端了。

我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又遇上一个倒毒、拐卖的犯罪团伙,跟着他们混口饭吃,结果他们现在又被边防军和公安一窝端了,我被抓进去关了两个月,在里面差点被我老大和他手下揍死,现在没地方去,只能等死呗。”

“你就没想过要去上班?”陈天佑把一直伸手,出于好奇心理,去抢闪电骨头的小天星的小手给摁住,“你去上班,哪怕是临时工,一个月赚个二十多块钱,也能养活自己吧,为什麽要一直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t当。”

“因为我懒,不愿意干苦力啊。”刘大宝理直气壮地说:“那些个工人,从早忙到晚,赚得那点钱才勉强糊口,哪像我,只要干一票大的,我就能吃穿不愁好几个月,还能找个漂亮的妞玩玩。”

陈天佑无语了,“现在到处都在戒严、清缴,你还想干票大的?你不怕死啊。”

“怕啊,所以我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去更远一点的北疆,捡戈壁滩上的玉石卖给玉石商人糊口。”李大宝说到这里,挣扎着起身道:“陈天佑,你借我点钱当路费呗,我也不要多少钱,就二十块钱,让我买张火车票,再开个旅馆,好好的洗个热水澡。”

“我跟你是什麽关系,你张口就跟我借二十块钱,你算哪根葱。”陈天佑冷哼:“我爸枪毙了你爸,我妈又赶走了你们刘家庄的人,按照古时候的画本来说,你我是势不两立的仇人。”

“哎呀,那都是陈之谷烂麻的事儿,都过去了。”刘大宝叹口气说:“我爸犯得是通苏害死军人的大罪,被你爸枪毙,是情有可原 。我妈,我叔伯他们在农场当恶霸,还联合着那些干部毁人家知青清白,被你妈赶出农场去是活该。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恨你父母的要命,恨不得能亲手杀死他们,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早不恨你爸妈了。”

“你觉得我信你的鬼话?”陈天佑拔腿就走,走了几步路,又倒回来,掏一下裤兜,往他身上扔一块钱说:“我身上就这麽多钱,你拿着去开个招待所,洗个热水澡,买两个包子吃吧,吃完以后就去找别的活计做,别再干坏事了。”

刘大宝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拿起身上的一块钱,咧嘴笑了笑,低声嘀咕,“还是太年轻了,这麽好骗。”

说完,又仰头看着天上漂浮着的朵朵白云,感叹道:“今天的天,真蓝啊。”

陈天佑带着小天星和闪电回到家里,杨秋瑾跟李秀娥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和尿布。

看见他俩回来,杨秋瑾抖了一下手中小衣服的水说:“去买什麽了?”

“大白兔奶糖,妹妹爱吃,还给闪电买了一根棒骨。”陈天佑把路上的事情如实跟杨秋瑾说了一遍,“妈,我给了刘大宝一块钱,主要是看他太可怜了,你不会怪我吧。”

“妈怎麽会怪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见不得衆生疾苦,愿意帮助别人,这是件好事。”杨秋瑾回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说:“刘大宝只比你大几岁,如果不是他父母犯错,他也该跟你一样,是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可惜啊,一步错,步步错,他要是及时改正错误,也能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