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河王宫外,冥夜下了婚车来到王宫内,蚌王早就在此等候,桑佑却不知在何处,两人相对无言,不多时桑酒便出来与蚌王告别。

桑酒看着双目含泪的蚌王,俯身下跪道:“女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父王,请父王受女儿跪拜,以答谢养育之恩。”说罢便叩了三个头。

蚌王急忙将她扶起:“我的女儿,莫要说什麽报答之言,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心头之肉,如今你出嫁,父王纵然不舍,也是为你高兴的。”

冥夜看着父慈女孝的场面,确实是如他所想,这位桑酒公主,当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看起来并无骄纵之气,让他心中多少心安一些。

这是冥夜第一次见到他的新娘,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桑酒今日穿着婚服,头戴珍珠钗冠,精美的妆容衬着她昳丽的五官,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冥夜不是没见过美人,神域中的仙女衆多,容貌皆为上乘,尤其是前任战神之女,如今腾蛇族的圣女天欢,容貌更是天姿国色,在上清神域中都是拔尖的美女。可今日所见这位桑酒公主,容貌虽不如天欢一般惊豔,但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她沉稳,睿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公主威仪又不盛气淩人,相较之下,竟是比天欢更像一位圣女。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那些仙女们的崇拜,也没有天欢眼中的癡恋和占有。她的眼中有的只是探究、好奇,唯独没有他以为的迷茫。

是的,迷茫,冥夜自问,在得知桑酒签下婚书之后,自己也是迷茫了一阵,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如今要以最亲密的方式捆绑在一起,无论是谁都无法立刻适应。他甚至在想,自己签婚书的做法是否是错的,如今被逼迎娶桑酒,自己是清心寡欲惯了,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他的新娘呢?她又是怎麽想的?会和他一样,对今后的生活迷茫吗?

如今见到桑酒眼中的清明,冥夜忽然发现,或许他想错了,他的这位新娘,对于自己的未来应当是有着清晰的认知,甚至,比他更清醒。

冥夜拉起桑酒的手登上婚车,拉车的神鸟展翅翺翔,随车的仙女立刻拉起帷幔跟上,两人就在婚车上一同朝着上清神域飞去。

“阿酒,冥夜战神!”

桑酒一愣,是阿兄的声音。

“临行在即,我墨河有一温言相告。或许在你神域看来,我们不过墨河衆生,若浮萍飘渺,微尘一般。可阿酒是我父王眼中的宝贝独女,她虽生性坚毅,却也不过一个闺阁女儿,天生仙髓,却为了你无缘飞升。你若敢心存轻慢薄待阿酒,即便你是战神,我也一定要为她,为墨河讨个公道!”

冥夜听着这陌生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桑佑,是阿酒的兄长。”

原来如此,这墨河的王族,真是对这位公主宠到了极点,冥夜并未怪罪这几近冒犯的言语,他娶了他的妹妹,这位王子口出此言,也是人之常情,便认真道:“好,我答应你。”

婚车飞过天柱,所行之处皆有花瓣满铺,桑酒看着巍峨的天柱,上面带着亘古时代的花纹,不知见证了多少沧海桑田,或许师尊当年,也曾经过这里,如她一般仰视着支撑天地的天柱。

翻滚的云霞带起一片片花瓣在天上飞舞,时不时飘落在远处的亭楼上,那些建筑藏在云里若隐若现,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那些建筑的金顶上,更是显得美轮美奂。

桑酒曾在人间看过百花胜景,那时的花海在一片片翠色之间,风一过,花瓣纷纷飘落,打着卷落在一对对男女的发间。有人倚楼笑看,饮酒论诗,也有少年男女月下相会,摘了花瓣做香囊互换。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头顶簪花,招摇过市,被一个个胆大少女抛掷鲜花,最后自己反而红了脸遮掩起来。

想来,那便是人间美好。

可是人间的花会可绝看不到现在的景色,太阳不知躲在了那里,路上没有遮蔽物,它的光芒透过了一层层的云霞将整个天上照的连影子都看不见。远处是辉煌的金顶建筑,处处反射着夺目的光芒,近处是一片翻滚的雪白云海,衆多的花瓣随风扬起,打着旋飞舞起来,绕在婚车附近,久久不曾离去。

桑酒心道,我曾四处追寻人间美景,头一回见到天上景色,果然是各自妖娆。只是……人间的景色变幻万千,这天上虽美,变化的却只有这万年的云海……总觉得孤寂了些。

桑酒随手接住一片向她飘来的花瓣,忽然想起一句人间听过的诗句。

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

只是……这里并无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