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舟抿了一口茶,看向前来打探情况的陆江岚。
顾行舟的故事不短,也不长。真要说下来,不过是一句:“我被人暗杀,所幸被人救下,这才得以活下来。”他又讲了讲之后準备将陆墨接回京城,卸下大将军一职,好好过日子的计划,顾行舟并不準备继续插手朝政了。
虽说大将军一职早已更换人选,但究其原因是因为顾行舟的“身亡”。如今顾行舟“複生”,就算他不重新任职,职务的交接仪式也该补上一补。
陆江岚显然不关心顾行舟死里逃生的精彩故事,他是为了得知顾行舟接下来的安排,以便更好的管理政局,才特地来的这一趟。听见顾行舟不準备继续任职,也并不劝阻他,只敷衍地回了几句:“好,那便等你的喜酒喝了。”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陆江岚一开始的确不关心顾行舟的情感历程。但事情总有一个万一,就像陆墨也想不到,来了趟京城,结个婚就算了,还能顺带认个亲。
陆墨幼时是被卖到了陆家的旁系家里。那旁系的家主一直膝下无子,见到陆墨的第一眼便觉得有缘,从一个看上去颇落魄的人手里买下了他,当做亲生孩子养了一段时日。
可惜后来旁系家道中落,一家子死的死、逃的逃。离开路上,陆墨被落在了那个小村子里,幸得村中老人心软,陆墨吃着百家饭才顺利成人。
陆墨身上带着那位已故的旁系家主的玉坠子,被陆家瞧见,说是帮着陆墨寻一寻亲人,结果一查才发现,陆墨竟是陆鸢的孪生兄长。
这下婚宴是不得不热闹起来了。
婚礼举行时,容堇已好得差不多了。
苻笙这阵子忙着帮师傅筹备婚礼,已是好久未见他了。扶生牵着容堇在主桌坐下,向终于得了空的苻笙示意。
两男子结婚虽不是没有,但也少见,富贵人家之间的更是少见,所以流程什麽的并没有固定下来。
虽说前些时候有陆家二少爷陆渊和傅家公子傅安城的婚礼,但因为陆渊“戏耍”了傅老爷子,故意扮做女子,坐上那女子的八擡大轿,穿上凤冠霞帔,流程与普通男女成婚并不不同,遂无法借鑒。
陆墨又是个怕麻烦爱享乐的,这次的婚礼索性省去了好些流程,比如本该去各桌敬酒的顾行舟并没有行动起来;本该坐在婚房里等着顾行舟的陆墨,此刻正坐在主桌同大家一起吃喝。
两位徒弟在经历了师傅“死而複生”之后,对突然多了一位“师母”这件事倒是接受良好。轮流向二位敬了一杯酒,便也就如此这般了。
容堇本是有些局促的,毕竟自己不久前还是个外来的异族奸细,如今却是同这几位一同坐在这里喝酒。
上一任镇守边疆的顾大将军,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兇神恶煞,反倒颇为英俊洒脱。该说不愧是师徒吗?
容堇看向三人,顾行舟揽过陆墨,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麽,惹得陆墨耳畔染上了红,僵硬地转回去,不再看向顾行舟。苻笙时不时看一眼陆鸢,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似乎并不想被注意到。浮生则默默将剥好的虾放到容堇的碗里。
真是如出一辙。
新上任的帝王也溜了出来,换了身便服坐在这里。看上去年纪不大,大抵是第一次喝酒,哪怕只是抿了一小口,也被这辛辣的酒呛得眼尾泛红。
边上那位应该就是国师吧,面如冠玉,眉眼淡漠,确是话本中那烟霞色相、不入凡世的仙人模样。发现身边人呛得狼狈,此刻正将手扶上那人的背,安抚着这位年轻帝王。
陆家和傅家那两位今日倒是没什麽特别的举动,安静地吃饭喝酒。容堇的视线和陆渊的视线一下子对上。陆渊饶有兴趣地挑出一抹笑意,不带什麽恶意,出于纯粹的好奇。
容堇于是也沖他礼貌地笑笑,还没得到什麽回应,陆渊就被傅安城拽着偏离了视线。容堇的笑带上些无奈的意味,不再看向那边。
陆鸢的手在此刻悄悄拉住容堇,明明面上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眼里流转的光彩却的确叫容堇安下心来。容堇回应着捏了捏陆鸢的手,示意自己没什麽大碍。
方家兄弟应邀也来喝了这场喜酒,容堇此前并没有见过他们的,今日一见倒是想起,曾在街上的小吃摊里见过二位的。
那时二人的模样,叫她忆及自己那早早离世兄长——兄长总是关心她的,总是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叫那时的容堇心中有一股暖意,叫那个破败的小姑娘有念头能够继续活下去。
喜宴结束后,周辞将容堇的契纸还给了容堇。
虽然已是张废纸了,容堇还是珍重地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