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到底是怎麽把这些东西熟练地背下来的?平日里也没见他有多少时间是花在这上面的呀,天赋异禀吧不会是?
秦淏默默吐槽着,面不改色地漏掉了好几个字词。没关系,反正底下的人也听不清楚。秦淏选择了放过自己。
祭祀结束后,秦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内,将衆人屏退下去。他将头上的头冠取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一溜烟变回来原型,“嘶嘶”叫了几声,爬到了皇帝的大床上去了。
是的,秦淏并不是个人类。
準确来说,他是一个精魄,来自一个千年前的葫芦。至于为什麽会化形成现在这样,即不像蛇也不像龙的样子,的确有个故事可讲。
葫芦原本是被遗弃在某座大山上的,后来被圈起来,成了皇家狩猎用的山林。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被国师于晓给捡到了。
于晓曾时常接触当时的真命天子,身上带上了那气息,他自身又是个窥探天命之人,命盘特殊。误打误撞之下,竟促进了精魄的化形,致使了秦淏的出现。
那会的秦淏刚刚化形,还是个不足三寸的“小蛇”,没什麽能力,最常做的事就是黏在于晓身上,趴在于晓耳朵边上,见见这千年后的人间。
至于吸取气运一事,倒并非秦淏有意为之。这是他的本能,靠这东西为生,他也并不知道他吸收的到底是个什麽东西,只知道这东西有利于他,能助他生长。然后生出了那小小的犄角。
“于晓天生便是个窥命者。”
这是他的师父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小小的于晓盯着面前这个一袭白袍、看上去风仙道骨的老头一脸警惕,他蜷缩在阴冷的小巷子里,浑身上下早已没了一点气力,只余下那锋利的眼神,带着血腥气。他看着老头翕合的嘴唇,不明白老头要做些什麽。
老头叹息了一口,内心纠结的东西终于下了定论。他将轻飘飘的于晓抱起来,用自己的外袍包裹住于晓。
好温暖啊。
于晓抓住了衣袍的一角,再也撑不住了,眼里昏昏沉沉地就要晕过去,他最后听见那老头说了句什麽,可他并没有听清。
冷冽的风被阻隔在衣袍外,无数像他一样的人却依旧感受着风声呼啸,并没有想象中的哀嚎声,人们只是呜咽着,想将眼睛努力睁开,最终归于黑暗。叶子轻巧地落下,覆盖住了他们,最终只余下一片沉寂。
于晓被他的师父救下了,从小学起了蔔卦算命。他猜自己大抵是天赋不高的,好多东西都要学上个三四遍才能掌握,师父教他的方法总是不能掌握完全,虽说最后的结果相同,在于晓自己看来却称不上正确。
于晓跟着师傅学了好多年,从蔔卦到药理,从幼童到青年,还经历了一场改朝换代。于晓曾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师父看上去暮暮垂老,却陪着自己活了好久好久,想来之后也会陪着自己活上好久好久。
可师父还是离开了他。他们都是凡人,都有生老病死。
他不明白师父为什麽会那麽突然就失去了生命力,师父却毫不意外,冷静地嘱托了后事,嘱咐将自己埋在后山的猎场附近,将国师之位传给了他。
于晓一下子从一个清閑的人变成了一个大忙人,大小祭祀不断,新任的皇帝还时常喜欢来问自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们总说于晓天赋异禀,是个少年天才,可惜学了那些玄乎的东西,不然必定是朝中栋梁。于晓并不以为意,他们总还是要讨好讨好自己的,如今的圣上是个听信天命的主,万一惹自己不高兴了,随口一句命盘相克,这仕途便算是彻底结束了。可不是得好好讨好于晓。
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找到答案呢。
送回了前来蔔卦的圣上,于晓为自己泡了杯茶水。本该是茶水的,最后还是换成了枸杞。泡了水的枸杞膨胀开来,吸足了水分,透着一股甜意。
于晓始终很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关于师父,关于自己。
尽管于晓最终是在地牢里才算出这个答案的。
于晓本是个并不在意生活环境的人,可地牢太过阴冷潮湿,让人实在适应不了。圣上倒还有点用,没有完全听信那奸佞小人的谎话,或许也是还念着旧国师的贡献,始终没有对于晓施以严重的刑法,只是将于晓关在这地牢里,待至吉时——问斩。
师父到底为什麽要救下自己?
于晓始终想不通这一点。自己或许真的天赋异禀,可身上有什麽地方值得一个人搭上性命?约莫是因为死期将至,于晓终于得以窥见自己命盘的一角。自己本该死于那个寒冬,从此别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