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切都乱糟糟的。昨天打翻的水桶和画都还没收拾, 紧接着就是那条诡异的短信, 然后是报警、去警局做笔录，再回到家做完搜证和勘察已经是深夜了, 旋婳等人简单收拾了就睡下了, 紧跟着就是第二天早晨的短信, 又是好一阵人仰马翻, 根本没时间去收拾房间里散乱的东西。

直到第二轮搜证走完, 才勉强有些清净。这一大早的大家都还没吃东西, 找人跑去买了点包子面包当早饭, 旋婳几人和一帮守夜的警员凑合着用旋婳家的餐厅和客厅吃了一顿, 换班的换班, 回市局登记新案情的、把证据送回登记筛查的, 忙成一片。

早饭旋婳吃得不多，她本来就作息不规律很少吃早饭, 胃是情绪器官，担惊受怕和哭过之后，就吃得更少了。

林知言把果酱涂上吐司, 他涂得很仔细, 把略有些坚硬的吐司边也涂满果酱，然后拿着餐刀小心地切开吐司边和里面柔软的部分, 然后把吐司边塞给旋婳。

旋婳拒绝了一下，没拒绝成，拎着吐司边像拎着什麽长条饼干似地一点点地嚼。

林知言也把吐司塞自己嘴里，几口咬了吞下去，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

旋婳喜欢吃吐司边，她说吐司内里太软了，只有吐司边才有嚼劲。她就是有这种很反常识的小习惯，不怪裴浩总嘲笑她没有公主命。

她吃东西的时候也没什麽仪态焦虑，腮帮子鼓鼓的一嚼一嚼，像小孩子吃那种皮筋似的一长条橡皮糖一样慢慢从头吃到尾巴。

看人吃东西当然没什麽好看的，但或许是阳光太好了，一切都给人温馨舒适的感觉，让一种名为幸福的暖意慢慢漫上人的心房。

吃完东西旋婳才勉强回了点神。配合着把该做的笔录这里的都做好签了字，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发呆，才提出要去画画。

她这麽说，几人都松了口气。

能想起来画画就说明心情好多了，精神也恢複了。裴浩刚死那段时间，旋婳也是靠画画才慢慢走出阴影的。

只是画室还很乱，旋婳借用牧肆的电话给画廊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新画框来，一回头，三个男人已经自觉进了屋帮忙收拾了。

旋婳把手机还给牧肆，在他身边蹲下身来。之前那些帮忙收拾房间的警员没敢动她的画，但很明显，倒在地面的这一幅画已经彻底毁了，晕染开的水渍和颜料渍毁掉了整幅画的美感，水渍浸得太深，已经没有办法补救了。

旋婳拿来剪刀，沿着画布边缘把画布从画框上剪开。这幅画长宽都接近六米，再大的门也出不去，只能先拆开再搬走。

“可惜了。”牧肆在一旁惋惜地说，“这幅画你画了很久吧，不打算再画它了吗？”他听到旋婳的电话，她让画廊送来的新画框是一米乘以二米的，跟现在的画幅不是一个尺寸。

“不。”旋婳摇摇头，“重新画一遍罢了……这幅画我已经卖掉了。”

快完成的画作提前卖掉也不是什麽奇事，“卖家本来就希望这幅画能小一些，现在重新画倒是刚刚好。”

牧肆“嘶”了一声。画幅的改变意味着很多想法和构思的丢失，更何况重新画一遍，对于画家也是不小折磨。但现在……旋婳缺钱。

裴浩的遗産她拿不到，就连现在的房子也会被收走——是的，这栋房子是裴浩名下的资産之一，裴浩名下的房産不止这些，但从时间上来看，这一栋是最久远的，可以追溯到八年前，在裴浩还没发迹的时候。旋婳在这里住了八年，对这栋房子应该很有感情。

但相应的，这栋房间也是裴浩名下房産里最朴素的一栋。这意味着，旋婳不用花太多钱就可以自己买下这栋房子——如果她能把这幅画卖掉的话。

旋婳不会愿意接受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赠与的。

牧肆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拿过旋婳手里的剪刀替她干活去了。画布太大，他慢慢地从蹲到跪，探着上半身剪了一段距离之后，随手摸了一下画布，咦了一声。

“怎麽了？”

“……没什麽。”牧肆嘴上这样说着，却皱着眉，用指尖一点点顺着画布上笔触的轮廓描摹。

画廊不远，画框是电话里挑好的，很快就送到了。几人帮旋婳把画框搬进了房间，架在画架上，接下来就是旋婳的工作时间了，三个大男人不好挤在屋里打扰，告别后往外走。

林知言走在最后，关上门时见牧肆还蹲在地上研究那块被剪下来的画布：“怎麽了？”

牧肆皱着眉。他指尖夹着那一块画布，用拇指的指腹细细地顺着画笔的方向摩挲。

“……有点奇怪。”牧肆低着头，“你们闻到了吗？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