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是写生,有时候是看展,有时候干脆就是约她去吃楼下的冰淇淋。
譬如,这天是个周六。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这本来是个好日子,因为案件太长时间没有进展,警方的注意力从旋婳身上移开了一些去调查其他线索,负责保护她的人也少了许多。案件要转移重心,章谢作为队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好几天没来打扰他们了。
清早起来洗漱过后,厨房里就开始传来属于蛋糕的香甜气息——是的,自从警队的小徐用过旋婳的厨房之后,自从衆人发现旋婳不会做饭也对做饭不感兴趣之后,这厨房就已经变成了半公用的,可以用来热便当、做饭炒菜做蛋糕——前提是要给它的主人旋婳投喂上供。
调好的面糊在烤箱里发热,明黄色的灯光下,能看到面糊开始膨胀、变形和上色。
“能成功吗?”旋婳表情凝重。
“……我都是按照食谱上来的。”林知言表情也很凝重,紧盯着烤箱里正在发酵的一个个小团子,严肃得像对待什麽不可忽视的人生大事,“如果失败了,应该是食谱有问题。”
时间到了,烤箱“叮当”一声响,林知言套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门——还没把烤盘端出来,一股焦糊的味道就传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林知言强自镇定地把烤盘拿出来,一个个包裹在纸杯子里的蛋糕表皮上一层焦黑。
“……应该是烤箱功率和我家烤箱不一样,你的烤箱功率太大了。”林知言佯装淡定,“但里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一点点小失误……”
他剥开纸皮杯子,话还没说完,黏糊的面糊就流了出来——里面还没熟。
林知言:“……”
旋婳:“噗嗤。”
面对旋婳忍笑的表情,他真的开始头痛了。明明只是为了从牧肆那里把旋婳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他才想着做个蛋糕的,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林知言无不惆怅地想,如果做蛋糕能像杀人那样简单就好了。
“噗……好了好了。”旋婳用一只手捂着嘴,“还是去买吧,自己做实在是不靠谱。”
“不是我不靠谱,是食谱和烤箱不靠谱……”林知言贼心不死,极力辩解。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在旋婳面前的人设是会做小蛋糕的热心肠邻居,“下次我给你做我的拿手蛋糕,就是之前你吃的那个……”
旋婳靠在竈台边,因为笑得太用力,眼睛里溢出一些亮晶晶的水泽,挂在黑沉的眼睫上,蒲扇似地扑闪。
……像小鹿。林知言心里冒出这麽个念头来,他刚要笑着开口,只见旋婳叹了口气,突然盯着那排排坐的焦黑蛋糕陷入了沉思。
林知言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把蛋糕塞回了烤箱,走近几步,站在旋婳的身前:“为什麽叹气?这些都不能吃了,我去给你买新的吧。”
旋婳没点头也没摇头,她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经站得如此之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反而显出了几分远超朋友的暧昧。
她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发旋。
“还在为你的画烦恼吗?”林知言轻声问。他的目光落在她垂落的脖颈上。那里光滑一片,柔软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粉白色。视线如同粘稠的面糊,流连在她的颈上,仿佛要紧贴下去,细细嗅闻。
上一次他这样凝视这片肌肤的时候,上面还留着密密麻麻的豔红吻痕,潮湿而突兀像白玉上的瑕疵。但现在……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像费力擦干净蒙尘珍珠的匠人那样,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满足。
“……嗯。”好半晌,那发旋下才响起旋婳闷闷的声音,“有一个地方我画了好多遍,都画不出我想要的效果。”
“是书房那一幅画吗?”林知言把手轻轻地搭上了旋婳的肩膀。炽热的掌心似乎把她烫得颤栗起来,她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这几天你一直有些恍惚,都是因为它吗?”
“嗯。……我还不知道该怎麽画它。”
林知言思考了半秒钟:“或许你可以出去走走,换个思路。这几天你一直有点不太对劲……”
说她不对劲都算是委婉说法了。严格来说,旋婳这几天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常常做着什麽事就开始皱着脸发呆,明明只是在从书房出来接杯水,都能精神恍惚地撞上墙角,把自己的膝盖都磕伤了。
林知言见过那幅画,那是一幅人像,画中的女人表情忧郁地捧着自己的心髒。他不懂画,只是觉得,随着旋婳一笔一笔地为画中的女人涂上色彩,那幅画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