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伏林挺早之前就认识张仁的,对他府中情况知道的也很多,所以他知道星儿虽然看上去有六七岁了,实际上年纪要小不少,这里的所有孩子都远超正常孩童的成长规律。
但他不在意这些,很认真地以凡人师长的身份,来教这些未来可能去做神仙的孩童们,教多教少无所谓,重要的是教出好人品。
今天这随堂作业,是故意在敲打彩儿呢。
夸完星儿,收了她的作文,伏林又躺回躺椅上,还没躺结实,就听外头吵吵嚷嚷,有小丫鬟在窗外叫道:“伏先生,快去前院客堂吧,差役送来了您和姑爷的喜报,您是本府秋闱第二十八名,中举人啦!”
伏林心头一热,寒窗苦读二十几载,他过两年都要三十岁了,但这个年纪中举,已经算得年轻有为,霍然起身想要出去接喜报,却猛然一回头,看到学堂里小萝蔔头们(尤其是彩儿)都期待看着他,巴望着他遇到这样的大喜事,能够提早放学。
平複了一下心情,伏林深吸一口气,温柔笑道:“继续写作业,待会儿忙完,先生再回来检查,哦对,星儿可以下学了。”
霞儿咬牙切齿,把正磨着的墨条磨出了火星子,彩儿垂头丧气,隐约明白了怎麽回事,她翻车了。
杨戬还在运笔如飞,他爹也中举了,他要把剩下的写完,去找爹娘一起高兴。
小丫鬟来报信时候说的是伏林高中本府秋试第二十八名,至于杨天佑这个姑爷反倒没有提名次,只说也中了,那是因为……额,咱家姑爷是孙山,科考历来有名落孙山一说,就是因为这孙山是最末一名,好说但不好听嘛。
不过杨天佑本人是没有多大波动的,考中是好事,他也喜悦,不过这喜悦没那麽深,反倒是看着云华高高兴兴的,他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差役是分两拨来的,这可不是费事,来一拨是一拨的喜钱,是差役们的福利,可没有一趟来了省点事的说法。张府準备的喜钱不少,给两拨差役都打赏许多,热热闹闹又分了左邻右舍喜钱和红鸡蛋。
其实和张府住得近的人家没有缺这点喜钱红蛋的,但此地多商户,领举人老爷高中时发的喜钱,这喜气的寓意是商户人家很在意的,也有拉着亲戚小孩过来要给伏林和杨天佑磕磕头的,做爹娘的总是相信这举动能让小孩沾点文采。
闹闹哄哄到了快晚上,期间伏林还真在春风得意之时去收了作业,霞儿的字帖,杨戬的作文,还有彩儿墨点连天的字纸,外头热热闹闹,孩子们眼巴巴看着,伏林叹息一声,还是心软叫放了学,教导彩儿的事可以明天再论。
天地良心,彩儿现在都和霞儿一样,盼他做了举人老爷直接辞职不干,明天不要来了哇!
伏林和杨天佑都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这麽多人的热情恭贺,不过张仁是场面人,挨个谢过并表示明天府里府外大摆流水席,请诸位亲友善邻赴宴,不要份子钱,这才送走了兴高采烈的人群。
其实今年龙兴县中举的老爷还有两三个,但就张府这里最热闹,还不是因为富贵人家舍得花钱。像桃源村里有个老汉,十几年前曾吃过一回大户人家摆的拜师宴,即便只是摆在府门口的流水席,也是好菜好饭鸡鸭鱼肉琳琅满目,那老汉吹了十几年哪。
明天要办流水席,但这要从夜里就开始準备,张仁请了城里两家酒楼的后厨班底,钱是可劲往外倒,这会儿入夜,张府里头还算安静,人家酒楼后厨里连夜在备料,準备明天的宴席。
卧房里,张仁捶着背爬上了床,笑着和王二妮说,“也是好些日子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上回还是云华成婚,夫人,明天府里上下还需你多看顾。”
王二妮点点头,她的灵气覆盖範围内,有什麽动向她都一清二楚,这看顾指的不是正经宾客,而是一些蹭席的老百姓通常会有的争夺肉菜,折席纠纷这些。
这不是富人家的傲慢揣测,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仓廪实而知礼节,不是说富人就更有品行,而是人温饱之前和野兽无异,吃饱穿暖之后才会想别的事。一年到头不见荤腥的穷人,却苛责他们无礼,这本身也是一件无礼之事,所以要看顾着防止真动起手来。
张仁和王二妮没有多说这些,张仁坐上床后,就开始琢磨着:“妹夫年纪不大,这样年轻的举人不多见,虽则是最末一名,但往年都有些富户争抢着送女儿来做妾的,云华又怀着孕,更给他们借口了,明天还得小心应对。”
王二妮摇摇头,“他自己不愿,别人再劝也不会成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