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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寒站在淡金色的光影处,眼帘微掀,清和明净的眸子染了几分黄昏光影的暖意,显现出与他气质不符的温和恬淡来。

他指了指屋子里靠窗的一方小几,上面摆着一只紫檀木八角攒盒,里头装了些糕点,是今日出门前阿豆準备的,他随手放在了小几上。

“食盒里有些点心,若是饿了,便吃点东西先垫着。你若早些画完,一会带你去醉月楼再用晚膳。”

往常在府里的时候,因为厨房做的菜清淡,她白日里总是饿,是要经常吃些点心填肚子的。如今到了书院,膳食甚至还不如府里,她早早就饿了。

鄢冬灵有几分好面子,没有马上就放了笔去吃食盒里的点心,反而装模作样地提笔开始画起来,“我知道了,世子去忙吧。”

头也没擡,仿佛真就对那课业十分上心一般。

直到那门扇再次被合上,她才立刻撩了袖子起身,三两步跑到窗前的小几边,拉开食盒,只见第一层里头摆着一碟芙蓉糕和豌豆黄,第二层则放了一碟果干蜜饯,看上去都是李无寒爱吃的东西。

芙蓉糕太甜,鄢冬灵不喜欢。也不知道李无寒那般清冷寡淡的人,怎麽会喜欢这种甜得发腻的糕点。鄢冬灵擡指将装着芙蓉糕的小碟往里推了推,接着又捏了一块豌豆黄,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李无寒离开房间后,去了仰春斋的藏书楼,想看看能否找到关于那幅画的线索。他为了不让薛远继续怀疑自己,昨日已让若竹去结了路青州的案子,只是结案相关的卷宗另外誊抄了一份,好好放了起来。

如今看来,薛远还不知那画作就藏在青松书院,他得趁着这个机会,提前将东西找到。

薛远此人,出身虽普通,可自幼聪颖过人,学识渊博,早年便因为才华横溢而通过科考入仕。他一个小人物,无依无靠,却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攀升至宰相的高位,成为朝中权势滔天的人物,其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而近些年随着薛家逐渐势大,他行事也愈发张狂,早有其欺压百姓、贪污受贿的流言传出,只是不知为何,那流言往往往外冒了个头,便被悄无声息地掐灭了。

如今薛远身居高位,其女薛茗又受皇上喜爱,膝下有三皇子、五皇子两位龙子,薛家的地位已是难以撼动。

可薛远似乎不满足于此,暗里支持着三皇子一派,与太子争斗,他存的什麽心思,大家心中都看得分明。奈何皇帝深谙制衡之道,只要事情在可控範围内,他并不在意,反而乐见其成。

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党派争斗此起彼伏,个中关系错综複杂,难以梳理。李无寒倒是被人明里暗里地拉来扯去,想要他站队,他却从不搭理。

当初选择入朝做官,李无寒便从未想过要在这大染缸里随波逐流。他一直觉得,手中握上的权柄,从来不该是用来为自己谋求利益的。

他左右不了别的什麽,但至少,落入刑部的案子,落在他手里的案子,不能这麽不明不白地就了结了。

他必须要找到那幅画,弄清楚路青州的真正死因。

李无寒来到藏书楼,此处共有两层,收藏有许多古籍书册,大部分都是云隐书院时期留下的。他在藏书楼里找了许久,书册虽多,却不见有什麽画作。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而山中的春夜凉如水,并不是那麽好过的。他只好暂时离开了藏书楼,回屋去看鄢冬灵。

推开门扇,幽凉的夜风扫了进来一股,压着书桌上的烛火左右跳动摇摆,拉着伏在桌上睡觉的一道单薄人影在墙面上来回跳跃。

李无寒随手合上门,放轻了步子往里走,拿起桌面上画好的一沓子画,一张张翻看起来。

开始的几张的确是有许多毛病,力道绵软,不分轻重,不分浓淡,像是完成任务般只花了两根光秃秃的枝条。那枝条一样的粗细大小,看着哪里像棵树?更像是两根连在一起的黑柱子。

不过继续往后看,倒是渐渐能画出一棵树的大致轮廓了,只是细节上还不能细究。

直到翻到最后几张,轮廓细节也都有了,还难得有了几分跃然纸上的神韵。

她画的这树,虽没有枝叶,却有一份向上生长的野蛮劲儿和生命力,倒像是,马上就能破开枝干,抽出绿芽来似的。

“倒是有几分灵性”,李无寒啓唇,竟是夸了她一句。

鄢冬灵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来t,烛火打在她眼皮上,带着她纤细的长睫落下一小片暗影,她眨眨眼,那暗影便转了个位置,显出她一双清淩的眼睛来。

“世子这是在夸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