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到底是君兰人害了你们。”季连笙哽咽道,他的身影和黑暗融在一起,曲昭隐隐能看见他的表情,痛苦扭曲。
“我真的不怪你。”曲昭说道,“那些人害死了村民,是他们太坏了,和连笙哥哥没有关系,难道每个君兰人做了恶事,都要你去担责吗?这不公平。无论是君兰人还是枯萍人,都没有什麽差别,只是不同的人而已。”
“只是不同的人。”季连笙喃喃地重複着曲昭的话,然而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不,阿昭,你该恨我的。我是神殿的继承人,是所有利益的获得者,我无法置身事外。”
曲昭沉默地看着他。
曼沙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世界美好,人人都安居乐业。爷爷也一直是这麽告诉我的,可这次我出来历练,我发现真相和我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季连笙求助似地看着曲昭,问道,“阿昭,你说爷爷为什麽骗我?我是否身处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从前我的所知所感,我所憧憬信仰的一切,又是否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麽?这个世界的秩序又是什麽?”
此刻的季连笙不再如白日那般云淡风轻,他声音沙哑,表情迷茫,不知是在叩问上天还是叩问自己。
季连笙産生了巨大的怀疑,这样的情绪无疑让他的信仰崩塌,陷入黑暗疯狂的漩涡之中。
“连笙哥哥,以前的事情已经不能后悔了,我们要向前看。”曲昭轻软的声音再次响起,犹如一道光照向季连笙,“既然如今的秩序让人痛苦,那我们就重建这个世界的秩序不就行了。”
“重建世界的秩序?”季连笙眼中闪过愕然,他看着稚嫩的曲昭,见她神色坦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什麽不妥。
“是啊,就和阿峰哥哥说的那样,天是蓝色的,飘蕩着软软的云,连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人人都能住在温暖的屋子里,享用可口的食物。”曲昭说着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连笙哥哥,你说好不好?”
闻言季连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向往,然而他很快就退缩似地摇了摇头,“阿昭,就凭你我,是办不到的。你不知道前方困难重重,何况我们连路在何方都不得而知,怎麽能办到呢。”
曲昭也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知道不好了,一定是要去改变的。”
这麽说着,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火光,还有一些喧闹声。
季连笙连忙抹了一把脸,将曲昭背在了身上,说道,“阿昭,有人追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曲昭应了一声,整个人又昏睡了过去。然而即使这样,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季连笙一直背着她往前走,他似乎没有方向,总是在路上四处逃窜。
“阿昭,你喝点水。”逃窜了一天一夜,季连笙终于拐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水源,他小心翼翼地将水舀进曲昭的嘴里,然而曲昭根本张不开嘴,而且还极其微弱地咳嗽了一下。见状季连笙也不敢再喂,他拿出自己身上的帕子,将帕子浸在水里,慢慢地润湿曲昭干裂的唇瓣。
做完这事后,季连笙感觉自己浑身都虚脱了。他倒在地上,无神地望着四周,这里风沙很大,空气浑浊无比,即使是白日看起来也和黑夜一般。而且令他感到无望的是,这风沙隐隐侵蚀着水源,将它的边界慢慢往里缩去。
又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季连笙的眼泪又不觉开始滑落,等发觉时,发现自己竟然泣不成声,季连笙不禁苦笑了一声,从前竟不知他如此爱哭。
“你是……君兰人吧……”风沙掩盖处,隐隐站着一个男人,身材敦实,声音仿佛被瓦砾刮过一样。他手上拿着一个铁锹,似乎是在铲风沙。
季连笙连忙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背起了曲昭,就要离开。
“哎,你别走啊。”男人见状急了。
季连笙脚步未停。
“那是你妹妹吧,她发高烧了,再不救会死的。”男人在后头喊道。
季连笙顿了顿,他转过了头,看向了那个男人,“大叔,你有办法?”
“走走走,去我家吧,我家里有治这种病的草药。”男人见状扔掉了铁锹,用木桶舀了一桶水,立刻走了上来,说道,“前些日子阿香也是发烧生病了,村里人都说没办法了,这是她的命。可我偏不信,走出了村子寻觅了许久,你猜怎麽着,果然被我找到了……对了,阿香是我的女儿,长得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