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李楹心神更加慌乱,护住身形的碧色莹光颤动到不成样子,足以可见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眼瞅着她身形就要被灵虚山人发现,崔珣已直接将手腕从灵虚山人手中抽出,他淡淡道:“仙长是个道士,又不是神医,还能堪人寿数了。”
灵虚山人笑道:“贫道的医术,只怕比有些神医还高明。”
张四郎也道:“是啊,仙长治好过不少人,连我的女儿都是被仙长治好的。”
崔珣站起,言语之间已颇为不客气:“连神医都颇多欺世盗名之辈,何况一个道士,我寿数如何,我自己清楚,用不着旁人装神弄鬼,二位,请吧。”
他这几句话,已然全不给灵虚山人脸面,他是世家出身,讲究风度,以往即使与人争论,也从未这般不客气过,李楹本该发现他的异常,但她此时彷徨失措,根本没有想到这上面去,灵虚山人被下了面子,倒也不恼,他已感受到屋内那人气息,知道她的确就在此间客舍,目的达到,他于是便起身,带着忿忿的张四郎,笑呵呵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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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虚山人刚一走,李楹就迫不及待从屏风后出来,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崔珣:“那妖道说的是真的吗?”
崔珣面色恢複平静,他道:“什麽话?”
“他说你余年只有十载,是真的吗?”
崔珣道:“这是妖道为了扰你心神,故意编的,连宫中御医都没说过我余年只有十载,他怎麽能那般肯定。”
崔珣这句话,倒是真的,宫中御医只隐晦说过他余年不多,并没有说只有十载,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每逢阴雨时分,全身旧伤都疼痛不已,加上寒症入骨,无时无刻不都在受着病痛折磨,这等残躯,还能有十载光阴,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楹又问:“那他说你在服用虎狼之药,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崔珣不敢回答,他避开李楹眼神,他答应过她的,不再骗她,所以他不敢说真,也不敢说假。
他这反应,让李楹愈发怀疑,李楹咬牙,上前一步,双手往他身上搜去,先是搜他腰间算袋,她在算袋里没摸到什麽,然后又去搜他袖口,她捏了捏右边袖口,发现一个瓷瓶模样的东西,她擡头望了他一眼,将那玉白瓷瓶抢了出来,她拔开瓶塞,只见瓷瓶里面全是红色丹药,瓷瓶上面空了一点,显然上面的丹药都被吃完了,李楹又闻了闻那瓶红色丹药,辛烈气味扑鼻而来,李楹不可置信的举起玉白瓷瓶:“这是什麽?”
崔珣垂眸,不敢回答,李楹道:“崔珣,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跟我说,这是什麽?”
崔珣慢慢擡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如漆黑幽潭,看不出半点情绪,他张了张口,刚想回答,李楹就道:“崔珣,你想好了再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受一百笞杖那次,求我留下来时,你说的什麽,你说你不会再骗我,你说没有第二次了,那我问你,这到底,是什麽药?”
她提到笞杖那次,崔珣顿时张口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李楹心中顿时了然,她苦笑:“我说你的寒症为何在长安时不见好,来这就好了,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她攥着那个玉白瓷瓶,狠狠砸到地上,瓷瓶应声而碎,朱红丹药滚了一地。
崔珣愣愣看着地上的碎片,良久,他才擡起头,艰难道:“明月珠……”
“你不要喊我明月珠。”李楹讥嘲道:“我不想听。”
但崔珣仍然道:“明月珠……你听我说……”
他声音中已然带了一丝恳求,李楹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她气愤瞪着崔珣:“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希望和你长长久久,但是你怎麽做的?崔珣,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
她这句话,让崔珣顿时面色惨白,她说,她恨他,她不会原谅他,他心如刀绞,似乎整个世间重新昏暗无光,他又一次陷入阿修罗道,再无仰望明月的机会。
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李楹眸中含泪,恨恨看了他一眼,就咬了咬唇,就準备离开这个房间,她再也不想见到崔珣了!
但崔珣却快步挡在她面前,他扯了扯嘴角,艰难道:“你恨我没关系,但不要误了正事。”
他道:“那些百姓还等着你去救,你是大周的公主,不值得为了我,放弃履行你公主的职责。”
他垂眸:“等救完了他们,再恨我,也不迟。”
李楹咬着牙,她瞪着崔珣,她是真的很恨他,她恨不得现在就质问他,质问到底她在他的心里算什麽,质问到底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考虑过她,但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