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风听着,这小子倒也不算胡言乱语,就是狂妄了点,西北的穆将军,能力有目共睹,他也实打实地敬佩。
康宁说着说着,露出一个促狭的笑:“陛下听到这里,就问他,你觉得朝中如今最出名的庞沖、宁长风如何。这小子一本正经说,庞将军屠狗之辈,宁将军嘛……可叹我比宁将军晚出生几年,不然,一定是我帮陛下亲手斩下邓庭轩的脑袋当香炉。”
“陛下前面还听得满意,此话一出,她直接走下来,把旁边方大人的笏板夺过来,对着这小子手心就打。”
那一声打得响亮,整个殿内都听见了,俞逸飞不敢躲,眼睁睁看着手心红通通肿起来。
越鲤打完,对他说:“你到兵部去,跟着令史学管理兵籍。写错一个字,第二天早上朝参之前,你就到外面的广场,站在百官面前,打自己手心十下。”
俞逸飞仿佛只听见前半句,惊喜道:“陛下,我过殿试啦?”
越鲤说道:“想得美,你落榜了,这张考卷里有足足七个错别字,明天早上你先自觉打自己七十下,用点力,不疼重打。”
俞逸飞本来感知迟钝,很少觉得世上有什麽丢人事,直到真的站在大殿外,让百官看着他打手心窃笑,他才觉出几分难为情,感觉越鲤是把他当小孩子惩治,根本没把他当一名可靠的男性官员嘛!
如此命令下来,三不五时,衆臣就能一大早起来看到俞逸飞打手心的乐子,有时甚至能打一柱香的时间,他不打完,越鲤就不开朝,一定要让大家完整看下来。
他再不情愿看书,也不得不看,硬着头皮捧着书在兵部到处问人,硬是让他恶补起来了。
进了梦寐以求的兵部,却是做管理籍册的工作,俞逸飞坐在墙头,看人家何晏扬掌实权、陈颂今发挥专长,只有他雄心壮志刚出门就折戟,不由叹息很多声。
康宁讲完,对着宁长风挤眉弄眼:“陛下还是最偏爱宁将军。”
是吗,但她已经在培养新人来取代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的旧人了。
宁长风不作声,子时一到,城中烟花升腾,万人欢庆。冬樱树悠然落下花瓣,飘进酒杯里,宁长风仰头,一口饮尽花月。
后半夜他入睡时,将那枚龙凤压胜钱放在枕头下,很快t便睡着。
梦里依稀之间,他把孟太傅架出来送到轿子里,正在嘱咐擡轿的人小心些,听到孟太傅慈祥地对他说,我本怜陛下失去亲人,陛下却想着你,说你首次离开亲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远方……
梦的最后,烟花一朵朵炸开,越鲤醉眼迷蒙,回过头向他笑。
第 66 章
昭元五年, 是风平浪静的一年,皇帝登基的第五年,拔除邓庭轩这根钉子之后, 再小规模清扫几次残党,天下终于太平。
这一年, 宁长风依旧待在宁州监督,不用领兵打仗, 他的日子清閑许多,时常一个人在山中晃蕩, 一进山就是好几天,也不与人打交道,好几次西南各方官员要找他都找不到。
年末时, 越鲤又派了人来犒军看他。来的是老熟人了,庞沖一进他府中,就大声嚷嚷:“宁将军!许久不见, 快让我看看咱们大越如今的第一武将有什麽变化!”
宁长风出来接待他, 虽不算热情, 但明显比对康宁熟络许多。庞沖撞一撞他肩膀,笑道:“还是这麽俊朗, 云南的太阳没把你晒黑呀!”
他早已备下酒菜,在府中招待庞沖。二人坐下边吃边聊,庞沖给他讲起洛阳今年都发生些什麽,首先说:“你那小外甥,鬼精鬼精的, 陛下把他叫来洛阳给皇子公主做伴读, 他把这两人哄得高高兴兴,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庞沖说的是宁长风的外甥周亦泽, 曾在宁府泼了越鲤一身海棠花的那个小孩。
周亦泽只比钟煦大一岁半,越鲤选伴读的时候,想起他来,便下令召他从汝南来洛阳。这自然是沾了宁长风的光。周亦泽机灵,带着钟煦钟慈整天在东宫闹腾,掏鸟放风筝,逃课抄作业,扑通跳下池塘掰荷叶抓鱼,玩得尽兴,他俩不由得就亲近起他来。
——宁长风不免想到,若他从小与越鲤相识,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光景。
庞沖说道:“我看皇子公主喜欢他的样子,与陛下喜欢你差不多,一天不见就惦记。”
宁长风夹了一筷子腊肉,说:“陛下可两年多没见我了。”
庞沖说:“这不是云南地界离不开你麽,总要镇得太平了才敢叫你回去。说起来,去年那仗打得真是痛快,陛下还叫我一直警惕待命,随时过来支援你。结果根本用不上,捷报一封又一封,那段时间,朝臣们要说什麽可能触怒陛下的话,都挑着你送战报的日子说。战报一拆,陛下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大赦天下,找準这个时间跟她要钱都能痛快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