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鲤简直不敢相信,顿时信心大增,举剑迎敌。恰好此时烛云飞过来,扑在刺客脸上就要啄他。他躲了一下,宁长风一剑过来,接连几下密集攻势,直接击落他手中剑。
他仿佛对宁长风有忌惮,不敢伤他,兵器落地,干脆就断尾一般不要了,反应极快地转身,逼得越鲤又退了几步之后,一掌落在越鲤身上。
这一掌仿佛用了最大力气,轰得越鲤一口鲜血吐出,被拍得踉跄,就从吊桥旁边跌落,跌入谷中。
那人转过来时,目光极冷,怨恨地看着她。越鲤恰与他对视一瞬,掉下去的时候,她还在想,这是什麽人,竟有这麽恨她?
谷中水流湍急,顷刻卷着她沖刷下去。她听到水流的声音,上面有人大叫陛下,烛云一声长啸,俯沖下来跟着她。
那一掌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力度,她已经非常尽力,不甘心地挣扎着,但意识依然越来越模糊t,慢慢涣散。
去年她最想追随钟明月而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想着钟明月,其他世间万事万物都与她无关,哪里战乱,哪里危急,与她有什麽干系?世人关心过她半分吗,她又为什麽要关心世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脑袋里塞满了天下人与天下事。
她死了,衆臣只能迎钟煦和钟慈回去做幼帝,想必韩世临最开心,小孩可比她好控制多了。
往好处想,钟家的血脉是保住了,她不算太辜负十四公主名字里的那个钟字。
但是……西南怎麽办,来追她的人是吕文镜的叛军旧党,还是邓庭轩的新党。宁长风怎麽样了,他如果出事,好不容易拉扯聚起来的武将班底就散了。朝堂中不少臣子、地方的世家都是见风使舵,皇帝是个厉害角色,他们俯首称臣,皇帝能力不足,他们就敢怠慢甚至踩到头上去。
有些人的嘴脸她都能想象出来……
水流沖刷的声音仿佛响了有一百年之久,越鲤也思考了一百年,所有的事情都等着她操心,她是大越混乱的局势里唯一的顶梁柱,怎麽能潦草丧命。
直到一百年后水声渐渐消失,越鲤还觉得自己在水中浮沉。
想到牵挂之处,她猛然咳嗽起来,活生生咳得眼睛一下子睁开。
她趴在床上喘着再咳几下,侧过身随着发力拍了几下床。她奄奄一息地想,太痛苦了,怎麽就连半死过去,脑子里都在想那些朝政大事……该不会她已经下了一趟地府,但把这几件事一摆出来,阎王见了她都发愁,即刻把她打发回来。
这一醒,立马有个毛茸茸的东西钻过来拱来拱去。越鲤下意识揉了揉,才发现是烛云,一直在她旁边蹭。
她感觉烛云在担心她,气若游丝说:“好了好了,没事……”
说着她又想起来重要的,伸手去摸索,在枕头边摸到玉龙剑,这才安心。
缓了一会儿,她有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房子空间虽大,只有靠墙两个柜子,身下这一张床,一张空桌,一张书桌上东西不多,摆得整齐,笔墨俱全,还有几本书,边缘露出书签红绳。
她撑着坐起,眼冒金星,浑身都疼得厉害,脑袋更是发昏。她活动了一下四肢,都撩起来检查检查,确认只是摔伤了,没有哪里摔断骨头。想来是掉下来时有水流做缓沖,才没摔死。
身边没人守着,必然是宁长风他们还没找到她,只有烛云一路飞着跟随。恐怕她是被深山里的居民偶然所救,现下主家出去了,屋里暂时无人。
越鲤脑袋晕了好半天,才扶着下床,走到书桌前。
桌前窗户开着,她向外一望,外面山茶花开得正红,框出一景繁茂花枝。
第 31 章
她从桌上抽了一张纸, 自己研了研墨,拿出笔架上的笔,落笔写信。她刚起来, 手上力气还聚不拢,写字发颤。用最简短的几句话写清楚当下情况, 便卷起来,左看右看, 没有绳子,手头抓瞎, 索性又抽出小书剪,剪了一撮头发,缠绕几圈绑起来, 紧紧绑到烛云腿上。
烛云乖乖等她绑好,又蹭了蹭,她也不知道烛云听不听得懂, 在它身上揉了几把, 说:“你一路追过来, 应该认识路,快去找长风, 我就在这里等他。”
说罢想把它抱起来从窗户扔出去,但它太重了,越鲤还没恢複,趔趄一下,改成推了推, 它听话地飞起, 扑扇两下,向高空去了。
越鲤坐下, 脑袋里仍在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发晕。她把桌上的书和写的字翻着看了看,看字体字迹和写的内容,心中对屋子主人的身份有些猜测:读书人,隐士,虽然归隐,却关心时事局势,会写针砭时弊的随笔,书法还很不错。也许是心有报国志向,但碍于这两年的战乱,被迫隐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