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瑞端着炭盆的手皆在发抖。
似是有意要让自己死心,容璋一一把林晚从前那些“遗物”放入炭盆烧毁,荷包、帕子等小物件不经烧,很快便烧成了灰,容璋的目光掠过剩下的一堆首饰、枕头,还有那件湖绿地宝相纹袍子,最终拿过那件林晚花了近半个月时间给他做的袍子。
出发这日碧空如洗,海风也轻柔,林晚一大早便收拾好了包袱,如今正在金门的码头等裴文拓的船,裴文拓的船从泉州城出发,大概下晌能到金门。
只要等上了船,出了海,不管是去到淡马锡,还是别的地儿,总归是离开了大梁,容璋即便再有能耐,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又能奈她母子如何?
“晚晚,你真的想好了,再不回大梁了?”兰英在金陵还有几房近亲,再加上她在大梁也没有要刻意躲避的人,是以并不打算随林晚他们一起离开。
“我现在只想带阿奴去淡马锡,先把他的病养好再说,而至于以后去哪里,又要做甚麽,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了。”
提起阿奴,兰英扫了阿奴一眼,小家伙正在同岛上新认识的王大丫一起玩。
两人在比谁布兜里的贝壳多,王大丫是土生土长的海边儿人,布袋子里的贝壳一倒出来,五颜六色的堆了一堆小山。
阿奴一看,便捂紧了自己的布兜,小小年纪便知要面子,知道自己的贝壳少,品相也不如王大丫的,拿不出手。
王大牙见状,撅着嘴嘚瑟道:“全是我爹捡的,我爹厉害吧?”
比贝壳阿奴比不过,不过比爹麽,阿奴却是信手拈来,当即就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哪有我爹厉害,我爹会作画,会读书,还是比陈知府还大的大官”
兰英闻言鼻子一酸,转眸望向林晚,就看见林晚也已红了眼眶,顿时就抱住了她,“晚晚,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等阿奴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诚然留在国公府,阿奴会是金尊玉贵的勋贵公子,然而便是泼天的富贵,你也得有命接啊,就国公府那样的豺狼窝,以晚晚的背景和能耐,根本没有自保之力,把母子两个的全副身家寄托在容璋身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却说关胜披星戴月地赶去了泉州,三日的脚程愣是缩短成了两日,不过因抵达泉州城时已是夜深,关胜不过一个小厮,到底不敢夜半三更敲响知府的门。
当日在客栈稍作休整,隔天辰初便敲响了陈知府的大门,陈知府因着折颜闹出来的事,匆匆洗漱后,便在前院的花厅会见了关胜。
因一直关注着这个事情,陈知府早就把裴文拓的船泊在哪里,又何时出发打听得一清二楚,领着官兵往裴府去的时候,还在那里夸夸其谈,“据线报说,裴文拓找大师算过,午时出发最为吉利,此刻时辰还早,不着急,不着急。”
“本官计划分两步走,先将裴文拓抓了,再去金门岛接人。”
“关小弟,你放心,这事万无一失,包在本官身上。”
关胜半信半疑,毕竟这人几乎就没替世子爷办成过一件事儿,简直就是世子爷的灾星,果不其然等陈知府手下的上百个官兵团团将整个裴府围住,裴宅数十个家丁仆从跪了一地,却哪里去见那个劳什子的裴文拓。
关胜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甲板上,林晚不住地朝岸边的兰英挥手告别,想到此次一别,往后不知何时能够相见,便叫林晚忍不住落泪,“师兄,过几年我们再回来看兰英姐好不好?”
裴文拓也看向兰英,他想起方才在渡口上兰英对他的告诫便笑了笑,他怎麽会辜负晚晚呢?
“好,都听你的。”
等船驶出海港,兰英的身影已远成了一个小黑点,林晚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师兄,你不是要下晌才来的吗?”
“我一觉醒来,眼皮子直跳,未免夜长梦多,吃过早饭就出发了。”裴文拓觑了一眼林晚挽在胳膊上的包袱,“没想到你比我更着急,一早就在码头等我了。”
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想早点离开大梁,这样才可以彻底摆脱他。”
“晚晚。”裴文拓眼含自责地道,“是师兄无能,只能让你随我远走他方,我这麽没用,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对于不能在大梁的国土上和容璋扳手腕,裴文拓心里感到十分羞愧。
可林晚却明白她的师兄有多厉害,“师兄你怎麽会这麽想啊?你一不靠祖宗家业,二不靠坑蒙拐骗,白手起家至今不过七八年,就已经能有如今的身家,若是这都叫做无能,那师兄你告诉我,什麽才叫做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