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有什麽要求,曹太后都无有不应,闻言示意他开口,云希圣颔首道:“臣十三子云迹星,欲求定襄郡主姜芙圆为妻,还请圣人赐下婚事。”
云迹星那小子与废后之间的传闻早就传进了紫微城,曹太后早有耳闻,甚至怀疑云迹星在皇帝失蹤这件事上动了手脚,可转念又想,分明是自己下令云希圣在晋北拘押皇帝,不成想拘押前皇帝竟遭了外敌的毒手,这些事情缠杂在一起,也说不清楚了。
如今她重用云希圣,又怎能不允準呢?闻言只点了点头,道了句準了,“横竖是陛下先与她切割,定襄王为了这小娘子也辞了官身,云迹星既喜欢,就由了他去。”
云希圣躬身道谢,此时天气益发阴沉,殿外雷声轰轰,这样靡靡的秋日最令人倦怠,曹太后看着云希圣的眼神便有些不清白,低声轻语道:“雨大风急,云郎今日,就留下来罢。”
云希圣闻言一笑,擡眼看着曹太后,眼神里有笑意。
殿外雨黑天沉,风的殿里的烛火摇摇欲坠,眨眼间就熄了,鬼方人都有一张青白的面孔,深浓的眼眸里,倒映着深不可测的湖渊。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曹太后有些意乱情迷,然而一阵大风刮进来,吹的殿门哐哐作响,有宫娥小跑着去关门,云希圣无视身后的动静,只向着曹太后笑了笑。
“雨大风急,臣妻赶路不易,臣要往定鼎门下相迎,少陪了。”
他说完,也不待太后回神,只起身拱手,提袍转身向殿外而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眼见着云希圣干净利落的身影,曹太后眼睛瞪圆,只觉得一阵屈辱感油然而生。
他竟这麽走了?
臣妻?这半个月来,他与自己出谋划策、安抚朝臣,可称得上患难与共了,如今临到了了,尘埃落定竟然摆了自己一道?
这佞臣奸贼!
可他图什麽?这半个月他分明是尽心尽力,相帮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当年的一段少年情意?她觉得自己要对云希圣提高警惕了,可心里的不甘心却一点一点向上升,叫她气的胸中呕了一团血,上不去下不来,憋堵得无法呼吸。
隋宝镜默默上前,轻声安抚道:“……右相欲擒故纵,圣人何必上这个当?先前尽心尽力,今日却将妻子推在前头,必是有所求,如今尘埃落地、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圣人做个女皇帝,日后自有他臣服得时候——”
曹太后缓了缓情绪,只觉得喜神不宁、茶饭不思,叫人给她铺床去,“连日理这些熬不中、煮不烂的政务,老身实在是受不住了,那龙椅坐的老身脖子疼、腰背疼,叫人熏艾草去,老身实在是要养一养。”
隋宝镜应了,曹太后躺再床榻上便阖上了眼睛,却始终睡不安宁,一时梦见皇帝在梦里呼救,一时又梦见他在茫茫的瘴气毒雾里挣扎,后头又梦见云希圣待自己情意绵绵,时喜时忧,一直睡到了后半夜,发起了高热。
太医们诊治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些退热加安神的药,曹太后卧床了三四日,身子每况愈下,到了第十天,索性起不了身,说不出话,整个人枯槁如干树,像是中了什麽剧毒。
又过了几日,皇帝在遭太后毒杀的消息悄悄传遍了整个洛京,什麽皇帝宠幸前朝余孽,遭圣人反对,圣人叫人毒杀了前朝那个妃嫔,皇帝从此同圣人起了嫌隙;又说圣人同右相偷情,私生的孩子都好几个,皇帝察觉了,同右相大打出手,从而惹到了圣人,最终被圣人毒杀。
由这些乱七八糟的坊间消息向外发散,梅贵妃与废后之间的事又重新被提及,洛京城两次遭围的事也被抖搂出来,皇帝的罪孽也被悄悄传说,真相到底是什麽,已经没人关心,只觉天家里污糟的事,同民间也差不了多少。
朝廷动蕩以外,听闻太后久病卧床,朝政由右相把持,十一王爷又在冀北造反,好在右相擅谋,集结了各地兵力,将十一皇子镇压住,这一系列乱相一直到年底才消停。
新的一年又来了,李玄都的贵妃诞下了一位皇子,太后与病榻上立了刚满月的皇子为天子,由右相顾命辅佐,没过几日,圣人便与世长辞了。
圣人薨逝这一天,正是除夕夜,原本是天下团聚热闹的时候,却因为太后的薨逝而变得静悄悄,每一户人家的门前,都把红灯笼除下了,挂上了白灯笼。
好在云中的旺火还在熊熊燃烧。
定襄王府里今年尤其热闹,世子姜持钧家才添了丁,世子夫人诞下了一个粉装玉砌的小女儿,定襄王欢喜的不行,表面上却很淡定,王妃苏盈月却毫不掩饰对孙女儿的爱,成日里抱着哄着,连自家女儿都顾不得疼了,惹得小郡t主姜芙圆一边喜欢外甥女儿,一边埋怨自家娘亲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