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圆自小就同二哥哥最好,好些事都是先跟二哥说了,才知会爹娘,此时听见他问,这便叫人侍候她洗漱,一边叽里咕噜地同他说话。
“——定下是定下了,可就怕阿爹阿娘不同意。朝廷那里还瞒着,也不知道皇帝放不放过我,若是同云迹星即刻就成婚了,万一叫皇帝起了疑心,又该怎麽办呢?”
“你刷牙离我远一点——沫子都喷到我脸上了。”姜持钧嫌弃地挥挥手,“阿爹说,这两日门前有些陌生面孔时不时出现,瞧着里衣露出来的质地颜色,像是宫里的人,于是请了云中城几个有名的郎中出入,对外就说为一个重伤的女子治病,也算是给这件事划个结尾,至于是如何把你从南安军的手里头救出来的,阿爹此刻正在同云迹星商量,总要叫你能正大光明地回家……”
“这麽早?”姜芙圆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就沖去更衣,“二哥你走吧,怪烦人的。”
“我就多余来!”姜持钧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出去,“要找我下午来,中午我要午睡。”
兄妹两个分道扬镳,妹妹拾掇好了往花厅去,快走近了,看见美人蕉后的纱窗里,有一道清逸的身影,颀秀而修长,负手站在花后。
他好像在看花,却还时不时点头,将厅里旁人的话语收入耳中。姜芙圆只这样看着他的侧脸,都觉得赏心悦目,眼巴巴地盯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投向别处。
阿爹阿娘和大哥都在,对面坐着的是微生夫人和云大都护?这麽大的阵仗,莫不是在谈她与岗岗的婚事?
她将视线再转到云迹星身上时,岗岗正看着她,视线撞上,他扬一扬眉看着她笑,笑的整个庭院里,都像落满了星星的碎片。(1)
姜芙圆也看着他笑,直到姜持钧从她身后扭动过去,嘴巴里怪腔调怪调的:“你是他的乃心虎,他是你的家巴巧儿——”(2)
姜芙圆醒过神来,追上去捶上了二哥哥的背,两人就推搡着进了花厅。
进了花厅,兄妹俩还没失去理智,都装成了大方得体的样子,向云大都护和微生夫人见礼。
大人们的正事好像都说完了,云大都护和微生夫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姜芙圆,姜芙圆就大大方方地沖他们笑,再看看爹娘,定襄王姜屿招招手,叫女儿过来,姜芙圆就走过来靠在了阿娘的手边上。
“也是造化弄人,两家通好了几十年,竟错过了一桩好事。好在也不晚。阿圆,去见过云世伯微生伯母。你在宫里的时候,微生伯母最是挂念你。你要从宫里回家的时候,又是你云世伯出的大力。”
苏盈月听着夫君说完,叹了一息说道:“能把闺女从火坑里救出来,不啻于我儿的再生父母,从今往后,你得把他二位当亲爹娘孝顺——”
姜芙圆原本听得好好的,最后一句话却觉得不对劲,看了看阿娘与阿爹,再看一旁的云迹星,忽然想到了什麽,嗫嚅着说了一句不成。
两家人都听到了,好奇地看着这小娘子,姜芙圆看了看云迹星,觉得他只笑也不说话,不由地尴尬起来。
“我已经有两个哥哥了。”她调门提高了一点,正经八百地说,“不能再认干亲了——”
一句话说笑了满屋子的人,微生夫人笑的眼弯弯,唤她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又喊云迹星来。
“十三哥儿,你不是骑了天马来?今日天好,带她出去转一圈。”
云迹星笑着应是,苏盈月见女儿虽不明所以却看着云迹星笑,就也交待了几句。
“……门前街口有不少察子走动,虽说咱们不怕,可万不能牵累了旁人——仔细些,戴上风帽……”
姜芙圆刚应了一声是,云迹星就接了口,道:“苏孃孃,我不是旁人,如今两家并一家,定襄王府的事就是我份内。说一句实心话,我正等着他来。”
云中捉鼈(中)
当日色渐成橙红, 斜晖在沙丘上方曲折绚烂时,在沙漠里跑马的女儿家吃了一嘴沙子,灰头土脸地扭头看身后人。
“快说, 你是不是拿我挡沙子, 才叫我坐前面?”
她气呼呼,抿着的嘴唇上粘着沙砾, 说话的时候觉得嘴巴里牙齿间也沙沙的,咂巴了一下,愁眉苦脸的眯眼看云迹星。
她仰头抗议的样子实在可爱, 云迹星失笑, 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轻抚她脸上的沙粒, 只觉又好笑又心疼。
“那你骑小马载我?”他任由马儿在大漠里慢慢走, 搂上了她的腰, 又把下巴窝在了姜芙圆的肩窝里, 闭上了眼睛, 笑嘻嘻地说, “骑太久了, 就这样慢慢晃着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