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圆闻言,才惊觉会不会误了时辰,往大业殿的方向看了看,免不得一阵失望。
提脚随着小内侍往里走,正殿里的陈设很温馨,穿过穿堂、走过木质的游廊,到了长着桂树的庭院里。
许是为了透气,也是彰显亲切、熟络,圣人将面见新媳妇的场所从正殿搬到了阔大的庭院里,香几、玫瑰椅、绣墩、贵妃榻,悉数摆在了桂树下,便是连香兽都乖巧地蹲在一边,吐着草木的纯良香气。
姜芙圆在内侍唱皇后殿下驾到的声音里出场,圣人还不曾出来,唯有几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正坐着閑谈,听闻皇后殿下来了,纷纷站起身颔首行礼。
大抵见新媳妇的这一天,都会有一位亲切熟络的长辈在其间周旋,民间如此,皇家也不例外。
长宁长公主李钟玉是陛下的三姐,生了一双英气的眼睛,她正值花信年华,郎君小意,子女一双,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新后略显文淑,上前就挽上了姜芙圆的手,搀她入座。
“……原想着云中出美人,皇后娘子定是个千娇百媚的,料是料到了,可万没料到,竟比咱们想的还要美。我是咱们老李家这一辈行三的姐姐李钟玉,皇后娘子唤我三姐姐就好——”她介绍另外两位贵妇给姜芙圆,笑声很是爽朗,“这两个,一个是九妹妹李荷华,最是个爱笑的,这个呢,是信王妃岳柯,依着排行,可得唤她一声七弟妹。”
相比较于长宁长公主的活跃,另外两位同辈份的姊妹则略显矜持些,只站起身向着皇后殿下问礼,便都浅笑着坐下了。
还有几位娘子也都是皇家沾亲的姑嫂姊妹,因都是同辈人,年龄相差都不算大的缘故,姜芙圆看她们都很亲切。
因是头一回觐见皇后殿下,这些天家的姊妹们都向姜芙圆献上了礼物,几番来回之后,彼此便都熟络起来了。
圣人及那些长辈们都还未来,姜芙圆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是姊妹们都正看着她,这便略一沉吟,开啓了话题。
“方才我听你们说的热闹,是在说些什麽?”
话音一落,定阳长公主李荷华的脸却有些微红,李钟玉看了看她,扑哧一笑,“……圣人与贤太妃操心着要为九妹妹选驸马,选了好几户勋贵侯爵家的好儿郎,九妹妹都瞧不中,咱们姊妹几个追着问,原来是心里早有瞧中的郎君……”
这些家长里短最是姜芙圆爱听的,闻言眼睛里就亮了起来,碍于皇后的身份不好公然八卦,t只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摆出了很感兴趣的姿势。
李荷华贵为公主,也不是很内敛的脾性,闻言倒也大方承认了,“瀚海的云迹星。三年前魏贼围城的时候,他救过我的命。”
在举目无亲的紫微城,骤然听到了熟识之人的名字,姜芙圆的耳边轰的一声,像炸开了一朵惊雷。
神识回转的时候,正听到李荷华问向她,“皇后嫂嫂,听闻瀚海同云中离得很近,你见过他吗?”
姜芙圆说见过,“小时候逢年过节,多少会遥遥地见上一面。”
不知道为什麽,她没有将除夕夜,他曾为自己守夜的事说出来,好像那一晚的旺火、会唱歌的仙音烛、压祟钱,是一个专属于她的秘密,不能轻易说出口。
李钟玉笑问,“鬼方人总要比咱们中原的儿郎的眉眼深邃些,个子也很高,那位云少主尤其英俊,皇后殿下常常见不稀奇,咱们中原的小娘子头一回见,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的。”
“三姐姐!”李荷华不满地嗔道,“我前阵子派人去关外打听了,瀚海那里好像出了什麽乱子,兵荒马乱的,也没打听到云迹星的消息。”
“叫圣人宣他进宫就是了,何必自己偷偷摸摸地去打听。”李钟玉推自家九妹妹一把,打趣道。
信王妃岳柯听着姊妹两个说话,接口说道,“三年前鬼方军班师,我曾远远地看过云迹星,那时候圣上亲自为他送行,很是倚重的样子。九姑若是真的心仪,叫陛下指婚就是。对了,如今紫微城有了主人,你叫一声皇后嫂子,殿下可就为你做主了。”
姜芙圆闻言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暗自惊讶:原来陛下同云家的岗岗,是认识的啊?
她想到这里,又将思绪转到了信王妃这一句紫微城的主人上头,心头又是一片苦涩。
嫁入紫微城的第一晚,就没有美好的开始,往后又该怎麽在紫微城自处呢?
正兀自想着,却听有内侍唱圣人驾到,衆人忙行问安礼,迎来了曹太后及一衆太妃太嫔,以及同圣人同辈的内外命妇。
曹太后昨日没在明堂看见姜芙圆,此时一进院落,第一眼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时日光和煦,那面生的女儿家安安静静地坐着,春日的缎光落在她的侧脸,使她像一朵纯白的山茶,而眼睛则明亮似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