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决明拿出此生全部的耐心,强忍着没把拳头往那张脸上挥,把孟绍文拉出来当挡箭牌,连声道要将他送回书院,这才堪堪脱身。
直到看到程荀过来,他满腔的火才浇熄。
今夜的她穿着一身暗色,却愈发显得面白如雪、眉目清浅。她将头发高高束在脑后,一张脸素面朝天,直直望着他的时候,是说不出的飒爽和英气。
晏决明见到她,心情就开阔舒朗起来,含笑道:“先将表弟送回书院,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他们没有走来时那条布满石阶的路,而是找了条通往书院的近路。苑中每日所需的食材也多从这条路运上来,坡度稍缓,沙土地上有车轮碾过的痕迹。
天宝走在前,搀扶着醉得不行的孟绍文。晏决明和程荀落了几步,并排走在后。晏决明虽也喝得多,但这些年来,酒量早已在京中练出来了,故而只是有些微醺。
月照山林,还未到夏至,山中却已响起阵阵虫鸣,与风声相互交织,编出一曲夏夜前奏。
“腿还走得动吗?”走了一小节路,晏决明轻声问道。
程荀微微点头,并未言语。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山路并不宽敞,两人并排走着,衣袖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这沉默的喧嚣中,晏决明莫名觉得酒气上涌,醉醺醺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比敏感。
他能嗅到程荀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能听到程荀不小心踩到石子时的一抽气,就连挨着程荀的那半条手臂,好似也愈发滚烫了。
仿佛除了逐渐迟钝呆滞的大脑以外,触觉、嗅觉、听觉感知的维度都在无限扩张,而那无限的尽头,安静站着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