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波澜不惊,脑海里却厉声呵斥自己的心髒:求你了,就这麽一小会儿,先别跳了。
蒸腾的白雾不断上升,熏得他喘不过气,脉搏却愈跳愈烈,窒息感渐渐攫取住他的呼吸。
热水终于漫过她的膝盖,晏决明如释重负地转身,放好t水壶,只觉得前身后背都被热气熏出了一身汗。
屋中一时沉默,只闻轻轻晃动的水声。
在这喧嚣的寂静中,晏决明只觉得自己好似一时被抛上云霄,一时又跌落深谷。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麽样?药汤可有用?”
他听见程荀轻笑了一声,“哪有这麽快的?不过倒是挺舒服的。”
“这已经很不错啦,在府里,我哪有这样享受的机会。”
她的话突然打断了他跌宕的思绪,那些他不愿意承认的遐思瞬间消失。他想起她膝盖上的伤疤,和今夜苏老的话,一颗心好像也被滚烫的水裹住,涨得他生疼。
“那你就留下吧。”他声音闷闷的。
程荀没有回答。
晏决明暗暗叹气,起了别的话头:“我看了你送来的册子,内容详实、条理分明,对我之后入手裨益良多。”
程荀眼睛一亮,望着他的背影雀跃道:“那太好了!你可找到什麽方向了?”
“胡瑞坐在两淮盐运使的位子上,要说手里干净那必是不可能的。这个你且先放心。”晏决明神态从容,颇有几分胸有成竹之意,“只是,在那往来名单中,我看你在西北一户富商那里特意打了圈,是有别的用意麽?”
程荀略加思索,“那户人家倒是没什麽特别,只是因为是西北,我有些在意。”
“说起来,是我几年前,无意间听到胡品之提及胡瑞当年在太原执掌运粮事务时,说‘那事闹得这麽大’,还提到了一位孟大人。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那位孟大人的夫人姓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