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点头,拉过她的手,急切地向她证明:“我在扬州有宅院,你若不喜欢扬州,我们就回溧安,回四台山。我前几年就修缮好了我们的家,你若不喜欢它如今的样子,我就改回去……”
“我不能走。”程荀摇摇头,“你不明白。”
“为什麽?就当这五年是场噩梦,我们就此离开,好不好?”他恳求道。
这句话好像突然戳中了她的痛处,她轻声反问:“噩梦?”
程荀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嘲弄的笑意,她不知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她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在胡家五年,不是为了你轻飘飘一句噩梦的。”
晏决明愣住了。
山中忽地起了一阵狂风,天幕中滚滚黑云快速涌动,雨丝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就算淋着雨也光风霁月的少年,心中慢慢浮起一个念头。
她早该明白他与她不一样。
不过是落难的少爷与无父无母的孤女相互照顾了几年,就産生了二人并无不同的错觉。可只要分开几年,一切就都一一现行。
这五年他锦衣玉食、衣轻乘肥、得封世子,活得那样潇洒恣意。
而她呢?她蜗居黑暗狭窄的下人房,每日起早贪黑、弯腰赔笑去给人当一条狗使唤。主子施舍一点小恩小惠,甚至某些难得能称之为温情的时刻,她都要咬着舌头逼自己不要耽溺于片刻的轻松欢愉,要时刻牢记他的死、自己的恨。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了。她卑劣地利用别人对她的真情,她恶毒地幻想过一万种胡品之扭曲可怖的死法。她清醒地看着自己在那片黑泥里挣扎无果、越陷越深。
五年不过人生须臾一个瞬息,却早已将她打碎重造成一个自己都陌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