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小厮连忙过来撑起山轿,胡婉娘怒不可遏,大声叱骂起那轿夫。前面的小姐听见骚动转头来看,程荀赶忙凑过去给她顺气。
小小插曲后,人群继续向上。程荀落在人后,看见被丢在半山的轿夫。那是个黑瘦的白头翁,垂头丧气地蹲在原地。他的草鞋早已磨烂,方才不慎踩到一块尖利的石头,现在脚还在汩汩流血。
程荀心中不忍,悄悄走过去给他塞了小银锞子。轿夫喜出望外,起身要给她作揖,程荀止住他的动作,只轻声说了句“去买双鞋吧”。
转头离开时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傻话。穷苦人家,谁会拿着钱财去买鞋穿呢?
又爬了小半晌,终于到了别院门口。院中植着桑榆,还有一条开满紫藤花的长廊。别院乍一看不算奇巧,却处处透着乡野意趣,颇有些古人忘机归隐之风雅气度。
少爷小姐们散开,三三两两在院中赏景玩耍。张子显落后人群一步,走到胡婉娘面前,温声劝慰方才的意外。胡婉娘望着远处的投壶,心不在焉,敷衍了他两句,借故离开。
张子显对她的轻慢不以为恼,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程荀一眼。程荀低头行礼,避开了他玩味的眼神,匆匆转身追上胡婉娘。
她走得急,衣角在风中轻轻扬起,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背。他感觉痒酥酥的。
春风徐徐,吹醉半山烟岚。
别院的另一面,松涛幽篁深处,独立一间古朴的竹斋。竹斋中间打通南北两向,做成个廊亭。廊亭借前后竹林为景,普拙自然。廊下摆着棋盘藤垫,竹风吹过,好生安逸。
晏决明坐在藤垫之上,端着茶杯等对面那人下子。
王伯元眉头紧蹙,看了半天,干脆丢棋认输,洩气道:“晏少亭,你是一个子儿也不愿意让哥哥我啊。”
晏决明放下茶杯,平淡道:“别占我便宜。”
王伯元将棋盘一推,仪态全无地躺在地上。
“我家那老头子天天逼我相见女子,好不容易逃到你这躲清静,你也不让我爽快,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