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天气,胡婉娘已经许久没有出门赴约了。
兖州府两位同知,层级相当、公事上分歧不断,家中两位小姐也多有龃龉。
胡婉娘与另一位同知家的长女李小姐年岁相仿,她看不惯李小姐的清高自怜,李小姐看不惯她的骄矜任性。兖州府的千金们但凡设宴,这二位必是要争个高下的。
如今,胡婉娘刚刚收到从江南寄来的新鲜样式绢绣料子,都裁好衣备着宴席上一展风姿,心心念念要将李小姐比下去。可绵延半月的秋雨让她的算盘全落空了。
是以,这段时间以来小院内乌云重重,丫鬟们整日提着一口气,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程荀照样过着她忙碌而疲惫的生活,只今天有些许不同,今日是程十道的冥诞。
清早起床,她特意换了身素色的衣裙,在内衬的腰间系了一根麻布。
若是程十道还活着,如今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天还未亮,她翻开自己藏在衣箱深处的木盒,借着微弱的天光,静静翻阅程十道的旧书。
这几本书陪她和程六出走过许多年,纸张都已泛黄,有了岁月的痕迹。
翻到某一页,她看到页脚滴了一滴墨,正好盖住程十道的批注。她指尖轻抚那滴熟悉的墨迹,忍不住轻轻笑了。
那时她和程六出为了早日t拿到书铺的活计,一有閑暇就在沙地里埋头练字。练得差不多了,他们俩咬咬牙,买了一套极廉价的二手笔墨。
许久没能碰到书墨的二人拿起笔都有些颤颤巍巍,程荀一不小心就将墨滴到了页脚。程荀一向珍惜父亲的遗物,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程六出见状也慌了,又是用衣袖擦、又是用砂砾轻轻磨,最后无措地拉住她,向她承诺以后一定想办法把这个墨迹去掉,她才半信半疑地止住了泪。